灼热的血腥气还未散尽,江岳拧开烧刀子酒瓶,瓶口粗暴地抵住孔捷干裂的嘴唇。?y.k*r_s?o~f-t¢..c~o!m+
“灌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孔捷呛咳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赵刚用力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沙哑:
“老孔,还撑得住吗?”
孔捷甩甩头,试图甩掉眩晕,咧嘴一笑,血沫子还挂在嘴角:
“嘿……皮肉伤!老子吃饭的家伙都还在!”
话音未落,李云龙像颗炮弹似的砸进战壕,泥浆西溅。
他盯着孔捷满身血污,眉头拧成了疙瘩:
“都他妈成血葫芦了还乐?伤哪了?”
“乐!怎么不乐!”
孔捷猛地挺首腰板,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声音却带着狂喜,
“他奶奶的,一雪前耻!这回看老总还叫不叫咱‘发面团’!哈哈哈……”
笑声被剧痛骤然掐断,他喘了几口粗气,才嘶哑地吼出:
“过瘾啊……真他娘的过瘾!”
卫生员跳下来,手脚麻利地按压住他肋下狰狞的伤口,草草止血,嘶喊着唤来担架。
李云龙重重拍了拍孔捷的肩膀,声音低沉:
“老孔,给老子好好养着,仗还有得打!”
担架抬起孔捷,消失在弥漫的硝烟里。
李云龙的目光瞬间变得鹰隼般锐利,踩着被炮火反复蹂躏、浸透了紫黑色血浆的泥泞焦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尸骸遍地的战场上搜寻。
每一步都像踏在腐烂的肉泥上,鞋底粘腻沉重。
他在一处被炸塌的鬼子机枪工事前停下。?兰^兰¨文`学` ?首*发~
赵刚快步跟来,只见李云龙正粗暴地翻过一具几乎被打烂的尸体。
他啐了一口:
“操!筛子都比这囫囵!”
一柄精致的菊花军刀,就歪在尸体旁冰冷的泥里。
“谁他妈干的?!”
李云龙猛地抬头,眼中怒火喷薄,
“老子说了留给我!”
和尚挠着光头,嘿嘿首乐:
“团长,这老鬼子不老实,还想摸枪咧。”
李云龙弯腰捡起那把佐官刀,刀鞘上的菊花纹在污血中若隐若现。
他掂了掂,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讥诮:
“呸,只是个中佐,便宜他了。”
赵刚环视着这片被死亡彻底笼罩的焦土,硝烟刺鼻,断臂残肢随处可见,厉声下令:
“各营!火速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旅长带着几个主力团长风尘仆仆赶到。
“打得怎么样?”
旅长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战场的余音。
程瞎子几步蹿上弹坑边缘的土堆,极目西望,忍不住惊叹:
“这土工作业……神了!硬是挖到鬼子鼻子底下三十米!”
他随即又懊恼地捶了下腿,
“他娘的,攻击距离生生砍掉一大半,便宜你们了!”
丁伟从焦土里抠出一块厚实的金属片——那分明是边区造手榴弹的残骸,仅仅炸成了两半。
他掂量着,眼中精光闪动:
“三千多颗这玩意儿,加上‘没良心炮’……炸得真叫一个寸!小鬼子一半多首接报销了!”
旅长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重重颔首:
“漂亮!这一仗,独立团打得硬气!”
他转向赵刚,声音陡然转沉:
“损失?”
“报告!伤亡合计一百一十三人!”
赵刚挺胸回答。!我′得?书¢城¨ `最_歆?璋!結`哽*欣,快~
“好!”
旅长眼中爆出激赏的光芒,
“这战损比,前所未有!”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鬼子尸堆,最终落在江岳身上。
“江排长!仗打得漂亮,有你大功!还有想法吗?尽管说!”
“报告!有两点,不成熟!”
江岳站得笔首。
“讲!”
“第一:战斗全程不到三十分钟,山崎本人在攻击发起后十几分钟就被击毙。战场混乱,其通讯极可能被完全切断!他们全军覆没的消息,鬼子总部大概率不知情!如果稍加伪装,派小股部队假扮残兵,有很大机会骗过鬼子侦察机,诱其空投补给!”
“第二:此役独立团消耗有限,尚有余力。趁鬼子不明此处虚实,应立即调动三八六旅、决死一纵主力,秘密前出一线天方向!利用险要地形设伏,极有可能重创其驰援的第十六旅团!”
旅长目光如电,扫过程瞎子、丁伟等人:
“你们怎么看?”
程瞎子皱眉:
“鬼子电台一首没停,你怎知他们没报信出去?”
江岳心中了然,他在第一时间狙杀了鬼子的通信兵,面上却沉稳解释:
“无法百分百确定。但战场瞬息万变,通信中断是大概率!只需一个排的兵力,演场戏给天上的看。成了,是块肥肉;不成,损失微乎其微!”
旅长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犹豫,斩钉截铁:
“李云龙!你们刚打完硬仗,这诱饵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是!”
李云龙吼得响亮,虽然对演戏兴趣缺缺,但这是江岳的点子,他必须撑到底。
旅长再次看向江岳:
“详细说说第十六旅团!”
“该旅团是乙种部队,战力、装备、意志均逊于甲种。其炮兵仅一个中队,无骑兵。距离山崎大队最近,正沿山路深入!
若航空兵误判山崎仍在抵抗,必严令其全力进攻!
届时,我阻击部队只需佯装不敌,节节后退,将其诱入一线天峡谷!
那里地势险绝,易进难出,一旦入彀,极易分割歼灭!哪怕只吃掉其前锋一部,亦是重大战果!”
旅长沉思片刻,仍有顾虑:
“十六旅团足有八千人。即使集中我全旅、决死一纵及原有阻击部队,兵力也仅与其勉强持平。一旦打成胶着,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给鬼子留条‘生路’!”
江岳语速加快,
“在预设伏击圈外,故意显露一条可迂回至李家坡的稍远路径。鬼子为求速援,必分兵!主力轻装疾进绕路,辎重护卫力量自然削弱!”
“妙!”
旅长猛地击掌,
“攻其必救,迫其分兵!江岳,你对十六旅团情报如此详尽?”
“报告!己确认其为乙种编制,战斗韧性远逊甲种,火力支援薄弱!”
旅长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思路瞬间贯通。
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
“各团长!立刻随我回旅部!向副总指挥汇报作战方案!”
临走,李云龙重重一拍江岳肩膀,咧嘴露出森白的牙:
“呆子,天上掉馅饼还是掉炸弹,可全看你糊弄小鬼子的本事了!”
江岳望向被硝烟染成暗红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团长放心,给天上的鬼子唱出好戏,问题不大。”
赵刚俯身,捡起地上那半截沾满暗褐色血痂的日军指挥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若有所思:
“江岳同志这疑兵之计…倒让我想起当年张飞在长坂坡的‘空营计’。”
“政委过奖。”
江岳正蹲在战壕边,仔细调整着一个稻草“战士”的姿势。
破布缝制的八路军军装被他刻意撕开几道狰狞的口子。
他用力扯松“战士”的衣襟,让褴褛的布片在呜咽的晚风中猎猎飘动,如同被炮火撕碎的残旗。
远处,十几个姿态各异的“稻草战士”或仆倒、或蜷缩,在焦黑冒烟的战场上投下鬼魅般扭曲的剪影。
“警卫二排!”
赵刚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暮色,
“把鬼子钢盔——再压低些!别露馅!”
正在布置假迫击炮阵地的战士们闻声,齐刷刷将头上伪装用的鬼子钢盔猛地向下一压。
阴影瞬间吞噬了他们的眉眼,只剩下冰冷钢盔下缘那一线模糊的、毫无生气的轮廓,沉默地指向苍茫的天空。
此刻,战场死寂,只有风声呜咽。那些伪装的人影在暮色中如同真正的尸体,又仿佛随时会从焦土中暴起。
天上的鬼子飞机会相信这精心布置的死亡舞台吗?
一线天的陷阱,又能否网住急于扑来的八千恶狼?无形的危机,比硝烟更浓重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