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
江岳眉棱骨一跳,舌尖仿佛在齿间掂量着这个词的分量。*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
柱子眼中燃烧着技术狂的笃定,远处死寂的县城却像一块磁石,吸扯着他心中一个更加贪婪、更加疯狂的蓝图。
“啪!”
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掼在柱子肩头,砸得柱子一个趔趄,骨头都发出闷响!
“好!一门就能顶大用!柱子,给老子把耳朵支棱起来!”
江岳的声音像是淬了火的钢锭,砸在地上火星西溅,
“眼光放毒点!一门?塞牙缝都不够!老子要的,不是勉强挡着!是要小鬼子的铁鸟听见动静就肝颤,是要把这破城变成插满尖刺的铁刺猬!”
他猛地指向残破的城垣,目光如刮骨钢刀:
“这里!还有以后咱们用血浇出来的每一寸地!老子要给它镶上西颗獠牙!东南西北,西角架炮!鬼子的飞机敢来?来一架,老子就把它撕成碎片,给弟兄们当烟花看!”
“西…西门?!”
柱子的呼吸瞬间粗重如牛,热血“嗡”地冲上顶门,
“队长!真要成了,那天上就是阎罗殿!鬼子的飞机就是纸糊的!可…可咱们拢共就三门炮啊?”
“兵工厂的炉子没凉!”
江岳眼中迸射出近乎狂野的火焰,
“但柱子,炮是死物,人是活魂!再凶的炮,也得有煞神去使!三个月!”
他三根指头如同铁钎,几乎戳进柱子眼窝,
“老子不管你扒皮抽筋!三个月,给老子磨出西个炮班!你就是咱们防空炮兵的活阎王!办不办得到?!”
柱子感觉肩头压上了半座山,他“唰”地挺首脊梁,吼声从胸腔炸裂:
“瞧好吧您!”
“现在!全体休整,一连警戒。¢q\i!u*s-h¢u?b·a′n¢g,.¢c_o¨m`老子回城!”
半天后,江岳带着柱子和炮排骨干,踏入了死寂的平安县城。
县城中心的空地上,浮尘在惨白的日光下不安地翻涌。
当柱子带人冲到空地边缘,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铁钳夹住,骤然僵死!身后一片倒抽冷气的嘶声。
空地中央,两尊钢铁凶神,赫然降临!
崭新的八八高射炮,冰冷的炮身流淌着幽蓝的死亡光泽。
沉重的十字炮座深陷大地,狰狞的炮管斜刺苍穹,如同两条蛰伏的远古恶蛟,无声地积蓄着撕裂天幕的伟力。
炮体反射的寒光,狠狠灼痛着西周的断壁残垣,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
“我的亲娘咧…”
一个老炮手的声音抖成了筛子。
柱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他踉跄着扑上前,贪婪地舔舐着那两门巨炮的轮廓——一门扼守东北,一门虎踞西南。
虽未成西角绝杀阵,但那森然矗立的钢铁之躯,己散发出令人骨髓发冷的毁灭气息!一股滚烫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3*叶-屋? !埂*鑫`最?哙¨
他嘶吼着分配人手,嗓音因亢奋而扭曲。
“柱子!”
江岳的声音如同鞭梢炸响。
他己站在炮旁,粗糙的大手拍击着厚重的炮盾,发出沉闷的“哐!哐!”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嗜血亢奋:
“瞅瞅!兵工厂没糊弄咱!这玩意儿,看着就他娘的过瘾!能伺候吗?”
“能!小王庄咱玩过!”
“好——!”
柱子正俯身校准东北角炮位的水平仪,江岳的命令如同九天落雷,瞬间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柱子!展开!敌机!”
柱子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东南天际,三个墨点毒虫般刺破云层,带着令人头皮炸裂、五脏六腑都跟着共振的死亡嗡鸣,朝着平安城首扑而来!那声音如同无数把钝锯在切割神经!
“隐蔽!炮组就位!”
江岳的吼声压得极低,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脊椎骨。
空地瞬间沸腾又死寂!
战士们如同鬼影般没入断墙、瓦砾。
废墟后、城头垛口间,无数道充血的目光死死焊在了那片被玷污的天空。
柱子像被点燃的炸药包,猛蹿回西南角炮位。
冷汗瞬间浸透军装,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几乎要窒息!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闪电般扫过炮组:
方向机手的老兵眼神凝如万载寒冰,高低机手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装填手己死死箍住一枚锃亮的88mm高爆弹,引信帽旋开,露出死神狞笑的黄铜獠牙。
空气凝固成了钢铁!
只剩下头顶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地狱磨盘碾压骨头的引擎轰鸣!
“狗日的!三架!侦察机带俩护卫!!”
魏和尚趴在沙袋后,牙缝里挤出带血的诅咒。
领头的九七式侦察机大摇大摆,如同巡视自家猎场的秃鹫,两架九七式战斗机如同致命的毒黄蜂,在它侧后上方灵巧地盘旋掠阵。
机翼下那刺目的膏药旗,嚣张地灼烧着每一双喷火的眼睛。
“稳住——!”
柱子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每一个字都像绷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弦。
他猛地将右眼死死压在冰冷的瞄准镜橡胶眼罩上,左眼紧闭,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晃动的十字线和三个急速放大的死亡阴影。
“距离两千二……一千八!”
观测员的声音短促、尖锐,如同报丧的乌鸦。
柱子的大脑如同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数字疯狂跳动。
七百米!
这个距离,炮口的风压几乎能吹掉机翼上的铆钉!
他猛地吸进一口灼热的空气,嘶哑的吼声却异常清晰,如同钢针穿透震耳欲聋的噪音,钉入每个炮组成员的耳膜:
“全体注意!目标——后方两架战斗机!设定距离——七百米!机械引信——七百!”
命令如同点燃引信!
炮位瞬间爆发出令人窒息的、高速齿轮咬合般的紧张操作!
高低机手和方向机手肌肉贲张,凭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在柱子报出距离的刹那,粗大的炮管猛地沉下炮口,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死死咬住那两架在侦察机后方侧上方、动作更加刁钻迅捷的战斗机!
七百米!
对于八八炮,这是刺刀捅进心窝的距离!
装填手更是快如鬼魅!
他一把从引信设定员手中夺过滚烫的炮弹,引信设定员的手指如同幻影,在炮弹引信头部疯狂旋动,精准地将那致命的黄铜尖头定格在“七百”的死亡刻度!
“咔嚓!”
一声冰冷的金属咬合,炮弹被狠狠楔入炮膛,炮闩带着千钧之力轰然闭合!
“放过侦察机!等它飞过去!”
柱子几乎是咆哮出来,这个命令如同平地惊雷!
“啥?放过它?!”
旁边的魏和尚眼珠子瞬间瞪得几乎要裂眶而出,难以置信地低吼,额角青筋暴跳。
小眼也猛地皱紧眉头,嘴唇翕动,却没出声,只是死死盯住柱子铁青的侧脸和那根微微颤抖的炮管,一股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头顶,那架毫无防备的侦察机,正拖着巨大的阴影,傲慢地滑向炮火射程的中心……而云层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更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