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郭孝景耳中嗡鸣的钟声突然变了调。^j+y*b/d+s+j\.!c-o′m-

原本清越的余韵里渗出几丝沙哑，像是古钟内部生了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他松开四喜的手，指尖触到墙壁上的符文——那些泛着幽蓝微光的纹路竟带着体温，随着钟声的节奏在他掌心轻轻跳动。

“因果试炼。”秦老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道士的桃木剑还沾着青铜阁主的黏液，此刻却收进了袖中，他眯眼盯着墙壁上流转的符文，“当年我在终南山观星，曾听师父说过，天下有九座钟塔镇规则，每座塔里都藏着因果钟。要见钟，先过三重试。”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从墙壁里浮了出来。

那是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发间插着根青铜簪子，容貌清冷淡漠，唯有眼尾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她的脚尖悬在离地三寸的位置，袖中飘出几缕雾气，在半空凝成“钟灵子”三个古字。

“闯入者。”她的声音像碎冰撞在青铜上，“要么接受试炼见因果钟，要么死在此处喂符文。选。”

郭清的驱邪剑“嗡”地轻吟，火焰腾起三寸高：“我等为救四喜而来，与钟何干？”

“救？”钟灵子瞥了眼缩在郭孝景身后的四喜，嘴角扯出极淡的笑，“这小娃子身上的规则纹路，比因果钟上的刻痕还深。你们若过不了试炼，他的命，你们的命，都要折在这塔里。”

四喜的手指绞着郭孝景的衣袖，指节发白。

郭孝景低头，看见孩子眼底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暗芒——像被风吹动的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什么。

第一关的迷宫来得毫无预兆。

前一刻众人还站在圆形大厅，下一刻四周的墙壁突然扭曲，符文如活物般游移，在头顶交织成无数条岔路。

郭孝景的系统界面在这时“叮”地一亮，原本黑屏的屏幕上跳出一行淡绿色代码：【检测到规则类符文，是否启动轨迹模拟？】

他迅速点头。~x!t¨x′x-s′.~c^o,m*

眼前的符文立刻被拆解成数据流，在系统空间里画出无数条亮线。

其中一条线路的亮线最粗，末端闪烁着淡金色光斑——安全路径。

“跟紧我。”他低声说，同时抓住四喜的手腕。

那孩子的皮肤比冰还凉，指尖却反常地滚烫，像握着块将熄的炭。

郭清走在最后，驱邪剑划出赤红弧光，凡是试图缠上众人脚踝的黑雾都被烧成灰烬。

秦老道则捻着三枚铜钱，每走十步便抛一次，铜钱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左三，右七，这塔在试我们的记性。”

四喜却越走越慢。

他的目光总往右边第三道符文上飘，那里有个比其他纹路更复杂的螺旋，像只闭合的眼睛。

当郭孝景拉着他经过时，那“眼睛”突然睁开，瞳孔是纯粹的黑，直勾勾锁住四喜的脸。

“阿景哥哥……”四喜的声音发颤，“它在叫我名字。”

郭孝景的系统突然发出警报。

他低头，看见数据流里原本清晰的安全路径出现了裂痕，几条暗红色的线正从四喜所在的位置蔓延开来。

他握紧四喜的手，掌心渗出冷汗——这孩子身上的规则之力，正在干扰试炼的规则。

好在有惊无险。

当众人跌出迷宫时，郭清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秦老道的道袍下摆烧了个洞，四喜的鞋底粘了团正在融化的符文黏液。

而郭孝景的系统界面上，绿色代码里混进了几行血字：【规则之子介入，试炼难度+30%】

第二关的幻象来得温柔许多。

众人刚站定，脚下的地面就变成了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郭清松了松紧绷的肩膀，驱邪剑的火焰暗了暗——这太像她家乡的那条河了，每到夏天，四喜总爱蹲在河边抓蝌蚪。

可下一刻，河水开始翻涌。

她看见李三水被水祟缠住脖子，中年汉子的脸被泡得肿胀发白，四喜的母亲跪在岸边哭嚎，而她自己举着驱邪剑站在远处，剑尖在发抖。/%咸%(鱼[ˉ]看?书￥@ ·追?-+最@新!章′节2$

“救我！”李三水的嘴型分明在说，“你是祝师，你该救我们！”

郭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这是幻象，可那些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得她几乎要举起剑冲过去——直到背后传来熟悉的低喝：“清醒点！”

郭孝景的手按在她后颈。

他的残神之力带着冷意，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郭清猛地眨眼，幻象的边缘开始碎裂，她看见郭孝景正掐着四喜的人中，那孩子的脸白得像纸，眼角淌着血泪，嘴里喃喃念着：“傀儡，傀儡，我是傀儡……”

“他看到了什么？”郭清抹掉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声音还在抖。

“无数青铜傀儡。”钟灵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他看见自己站在最前面，关节被青铜锁链牵着，一步一步走向祭坛。”她的身影浮现在幻象碎片里，朱砂痣随着说话的动作轻颤，“恐惧会啃食规则，你们若被幻象困住，这孩子身上的规则纹路就会被啃出窟窿。”

郭孝景抹掉四喜脸上的血，系统界面跳出新提示：【规则之子精神防御值剩余20%，需快速脱离】。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涌进嘴里，强行压下自己幻象里的画面——他看见自己的残魂正被黑雾一点点撕碎，系统界面上的神魂进度条疯狂倒退，最后“啪”地断裂成雪花点。

“四喜，看我。”他托起孩子的脸，强迫那双发红的眼睛看向自己，“你不是傀儡。你是四喜，会抓蝌蚪，会偷李三水的烤红薯，会在我补系统时偷偷塞酸枣的四喜。”

四喜的睫毛颤了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底的暗红退去，露出熟悉的清亮：“阿景哥哥，我想吃酸枣。”

幻象彻底崩塌的刹那，郭清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转头看向郭孝景，发现他的指尖在抖——原来他也在强撑。

秦老道不知何时盘坐在地，嘴里念着清心咒，道袍前襟湿了一片，显然也经历了极可怕的幻象。

第三关的青铜天平悬浮在虚空中，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天平两侧各放着一枚符文石，左边刻着“因果”，右边刻着“命运”，石面上的纹路正随着众人的靠近发出嗡鸣。

“选。”钟灵子这次现身在天平顶端，月白道袍被无形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选因果，因果钟归你们，但命运线会断三根；选命运，命运河为你们改道，但因果链会裂九道。”

郭清握紧驱邪剑：“没有两全的法子？”

“规则从无两全。”钟灵子的声音冷得像刀，“你们若不选，这塔会把你们的命当砝码，自己选。”

郭孝景盯着两枚符文石。

系统界面此时跳出了详细分析：【因果石重量：732规则单位；命运石重量：728规则单位；平衡差值：4】。

他忽然想起四喜在迷宫里被符文“注视”的眼神，想起孩子幻象里的青铜傀儡——规则之子，或许就是这4的差值。

“四喜，过来。”他蹲下身，与孩子平视，“你觉得哪边轻？”

四喜没说话，却伸出手，按在了命运石上。

他的指尖刚碰到石面，命运石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原本728的重量开始上涨，与此同时，因果石上的纹路也泛起微光，732的数字缓缓下降。

郭清突然明白过来：“他在平衡两边！”

当两个数字同时停在730时，天平的指针稳稳指向中间。

钟灵子的瞳孔缩成针尖，月白道袍上的雾气突然变得浑浊：“你们……”

“我们只是让规则回到该有的位置。”郭孝景站起身，系统界面上的神魂进度条居然涨了1%——这是他成为残神以来，进度条第一次变动。

但下一刻，变故突生。

原本悬浮的因果钟从黑暗深处缓缓升起，钟身上缠着的猩红锁链泛着妖异的光，锁链另一端隐没在黑暗里，不知连接着什么。

郭孝景刚伸出手，就被一股巨力弹飞，后背重重撞在虚空中的“地面”上，吐出一口黑血。

“钟声被污染了。”钟灵子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她飘下来想扶郭孝景，却在碰到他的瞬间收回手，“那锁链……”

“你们的努力终究徒劳！”青铜阁主的声音从钟塔外炸响，带着几分癫狂的笑，“规则已无可挽回，因果钟马上就是我的了——”

话音未落，因果钟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猩红锁链剧烈震动，锁链上的倒刺扎进钟身，渗出暗红的“血”。

四喜猛地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的手腕上浮现出与锁链相同的纹路，正随着钟声的节奏跳动。

郭孝景挣扎着爬起来，系统界面再次黑屏。

这一次，血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闪烁的代码：【规则之子与污染锁链产生共鸣，是否启动强制链接？】

他刚要点击“是”，钟灵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像冰，眼尾的朱砂痣红得要滴出血：“别碰那锁链。它的另一端……”她顿了顿，松开手后退两步，“你们该知道的，时机未到。”

因果钟的闷响还在继续。

郭清抱起四喜，发现孩子的体温正在飙升，额头烫得惊人。

秦老道摸着下巴盯着锁链，突然低咒一声：“这锁链的纹路……像极了当年青铜阁主偷刻的禁符！”

郭孝景望着因果钟上的猩红锁链，喉咙发紧。

他想起系统最初提示的“深渊钟鸣者”，想起四喜身上突然出现的锁链纹路，更想起钟灵子欲言又止的眼神——这锁链，绝对不只是普通的污染工具。

钟声再次响起时，青铜门突然发出剧烈震动。

郭清握紧驱邪剑护在众人身前，郭孝景将四喜往身后拉了拉，秦老道则摸出三张符纸，随时准备掷出。

而钟灵子站在因果钟前，望着那道猩红锁链，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她的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有些真相，比邪祟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