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顶的碎石砸在郭清肩头上时,他正攥着阿宝后领往洞口拖。·x_x*n′y!d+..c^o\m¢
那孩子的小短腿磕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抽抽搭搭,可攥着他手腕的手却死紧,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清哥!“小梅的尖叫混着石块崩裂声炸在耳边。郭清余光瞥见她被云中鹤护在身侧,药囊早不知掉在哪儿,发辫散了一多半,发梢沾着碎石渣。云中鹤的剑还在嗡鸣,剑尖凝着层青白气,在幽绿光里像根烧红的铁条——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状态,往常那柄剑总静得像潭水。“孝景!“郭清咬着牙喊,刀鞘撞在洞壁上发出闷响,“锁魂柱断了怎么会这么大动静?不是说那巨手只是引子?““引子破,封印松。“残神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刺响,“这底下压的是百年前江底的怨气——当年鲥鱼节沉船,三百多口没捞着全尸的。“阿宝突然抬头,被冷汗黏在前额的碎发下,眼睛亮得反常:“清哥,我听见好多人哭。“话音未落,洞穴深处传来骨节错动的声响,比之前密了十倍。郭清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他看见石壁上的幽绿正顺着裂缝爬,像有生命的藤蔓,所过之处岩石“滋滋“冒青烟——那是被怨气腐蚀了。“跑!“他拽着阿宝往前扑。洞口的缝隙比刚才宽了一倍,月光漏进来,照得众人影子歪歪扭扭。李三水跌在最后,火把早灭了,他摸索着去扶洞壁,却摸到一手黏腻——是幽绿的怨气,正顺着他指尖往胳膊上爬。“救命!“李三水尖叫着甩胳膊,可那东西越甩越紧,眨眼间爬到他肘弯。郭清反手抽出刀,金光劈在他胳膊上,怨气“嘶“地缩回石壁,李三水瘫坐在地,胳膊上留着道青紫色的印子。“走!“郭清踹了他屁股一脚,“再磨蹭就喂怨魂了!“出洞的瞬间,山风灌进领口,郭清打了个寒颤。回头看时,整座山都在抖,洞口的岩石“哗啦啦“往下掉,很快封死了退路。阿宝扑到他腿上,小脸埋在他衣襟里抽噎:“清哥,洞...洞没了。““没了好。“云中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小梅,姑娘的额头撞在他肩头上,正拿帕子捂着渗血的伤口。·d+q·s-b¨o-o·k·.*c′o\m′月光下,他的剑还在嗡鸣,剑刃上凝着层黑雾,“那洞里的东西,比之前的水祟凶十倍。“李三水扶着树直喘气,忽然指向山脚下:“看!村里的灯!“郭清顺着望过去。他们所在的山离村子不过二里地,此刻村里的灯火却比往日暗了许多,几处房檐下的灯笼泛着幽蓝,像被泼了墨。他心口一沉——那是怨气入村的征兆。“得赶紧回去。“他蹲下来抹掉阿宝脸上的泪,“阿宝最勇敢了,能自己走吗?“孩子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却悄悄攥住他的衣角。回村的路走得很慢。云中鹤背着小梅,李三水扶着腰一瘸一拐,阿宝攥着郭清的衣角,每走两步就要抬头看他一眼。山风裹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极了阿宝说的“好多人哭“。郭清摸了摸腰间的刀,刀鞘里传来孝景的轻响:“怨气在扩散,得找根。““根?““锁魂柱断了,但怨气总得有个聚处。“孝景的声音沉下来,“百年前沉船的尸骸,应该还在江底。可刚才洞里的怨气...更像有人刻意聚了它们。“郭清脚步一顿。他想起四喜染水祟时,那孩子说看见“穿青衣服的叔叔“蹲在河边笑;想起鲥鱼节捕鱼时,江面上突然翻起的黑浪;想起洞穴里那团幽绿影子睁开的眼睛——所有线索串起来,像根扎进肉里的刺。“是有人在养怨。“他低声说。云中鹤脚步微滞:“你也这么觉得?““刚才在洞里,那怨气冲着李三水去的。“郭清摸了摸李三水胳膊上的青印,“普通怨气没这么强的目的性。“李三水打了个寒颤:“我...我就是个打鱼的,招谁了?““可能不是招谁,是你命里带火。“小梅突然开口。她不知何时醒了,靠在云中鹤背上,指腹蹭着自己腕间的朱砂痣,“我小时候跟师父学过看相,你眉骨带红,是火命。怨气属阴,最喜欢啃火命人的阳火。“李三水的脸瞬间白了:“那...那我是不是得躲着?““躲不了。“郭清拍了拍他肩膀,“要躲也是它们躲我们——等找着养怨的根,一切都消停了。?萝~拉(§?小e#说??/ |§更§新e?>最\~全#“进村时,村口的老槐树正在掉叶子。平时这树绿得冒油,此刻叶子却干得像纸,风一吹“沙沙“往下掉,落了满地枯黄。几个村民蹲在树下,见他们回来,立刻围上来:“清哥儿,山里是不是闹邪祟了?我家娃刚才说看见窗户外有影子!““我家灶火灭了三次,怎么都点不着!“郭清扫了眼人群。四喜的爹挤在最前面,怀里抱着缩成一团的四喜——那孩子刚被驱过水祟,此刻又在发抖,小手指着郭清背后:“叔...叔叔背后有影子。“众人顺着看过去。月光下,郭清的影子比平常长了一倍,末端像被什么扯着,泛着幽绿。“回我家说。“郭清扯了扯领口,“把信得过的都叫上。“他的小院不大,堂屋的八仙桌挤了七个人:云中鹤、小梅、李三水、四喜爹,还有两个常帮他跑腿的年轻后生。烛火在风里晃,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群张牙舞爪的怪物。“锁魂柱断了,压着的怨气跑出来了。“郭清把刀搁在桌上,刀鞘还带着洞里的潮气,“但怨气不会自己聚成气候,得有个引子——或者说,有个人在引。““谁?“四喜爹攥紧了四喜的手。“不知道。“郭清摇了摇头,“但怨气要聚,得有个阴脉旺盛的地方。我查过县志,咱们村西北十里有个断龙谷,谷里有座前朝的水神庙,当年专门镇江灾的。““水神庙?“李三水一拍大腿,“我爷爷说过!他年轻那会儿去砍柴,还见过庙门口的石狮子,说是被雷劈过,半张脸都没了。““那地方阴。“云中鹤摸了摸剑柄,“刚才在洞里,怨气的走向是西北。““所以我打算去断龙谷。“郭清扫过众人,“找着那座庙,说不定就能找着养怨的根。“ 堂屋里安静了片刻。四喜爹先开口:“我去。四喜他娘死得早,这孩子再出点事,我也活不下去。““我也去。“那个叫狗剩的年轻后生搓了搓手,“我爹去年掉江里没捞着尸,要是真能镇了怨气...也算给他报仇。“李三水缩了缩脖子,又梗着脖子抬头:“我...我火命,说不定能当引子!““你当累赘还差不多。“小梅白了他一眼,却往药囊里多塞了把朱砂,“我去,药囊里有镇阴的药,说不定用得上。“云中鹤没说话,只是把剑往桌上一搁,剑刃嗡鸣着弹起三寸——这是他的回答。阿宝一直蹲在门槛上,此刻突然爬起来,拽了拽郭清的裤脚:“我也去。清哥去哪儿,阿宝去哪儿。“郭清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孩子的头发还是湿的,沾着洞穴里的潮气。他想起第一次见阿宝时,这孩子缩在破庙里,啃着半块硬饼冲他笑。现在那笑里多了害怕,却依然亮得像星子。“好。“他说,“阿宝跟紧我。“出发时天刚蒙蒙亮。郭清背着包袱,里面装着黄符、糯米、半块从老槐树砍的枝子——孝景说槐木能镇阴。云中鹤扛着剑走在最前,小梅跟在他旁边,药囊里的铜铃叮铃作响。四喜爹抱着四喜留在村里,说要守着灶火;李三水本来要跟,被郭清硬按下了:“你守着村口,有情况就敲锣。“断龙谷比想象中近。日头升到头顶时,他们已经站在谷口。谷口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刻着“断龙“两个字,被风雨磨得只剩半个“龙“字,像条断了尾巴的蛇。“进去。“云中鹤的剑突然指向谷内。剑刃上的雾气更浓了,像团化不开的墨。谷里的树都歪着长,枝桠缠在一起,遮得谷里阴沉沉的。地上铺着层腐叶,踩上去“咯吱“响,像踩在陈年的骨头渣上。阿宝攥着郭清的手,小拇指在发抖,却咬着嘴唇不说话。“到了。“小梅突然停住脚。她指着前方——透过树缝,能看见座青瓦庙檐,上面长满了青苔,在阴处泛着幽绿。庙门紧闭,门楣上的“水神庙“三个字早被风雨剥蚀,只剩“神“字的半边。台阶上落满了鸟粪,却没有脚印——显然很久没人来了。郭清摸出张黄符,念了句咒,黄符“腾“地烧起来。火苗是正常的橙红,没有变蓝——这说明庙外没有怨气。他推了推门,门轴“吱呀“响,露出条缝。“小心。“云中鹤的剑已经出鞘。就在这时,风突然转了方向。腐叶被卷起来,打着旋儿往庙门里钻。郭清听见无数细碎的呜咽声,像有人在耳边吹箫,调子又苦又涩。阿宝的手突然松开了。郭清回头,见孩子正盯着庙门,眼睛亮得惊人——和洞穴里那团幽绿影子睁眼时,一模一样。“清哥。“阿宝的声音变了,又哑又涩,像有无数人同时开口,“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庙门“轰“地洞开。幽绿的雾气从门里涌出来,裹着无数青灰色的影子——那是被怨气困住的魂魄,他们的脸扭曲着,指甲长得像刀,直往众人身上扑。郭清的刀“嗡“地出鞘。金光裹着刀身,在雾气里劈开条路。云中鹤的剑划出银弧,每斩过一道影子,就有团黑雾炸开来。小梅甩着药囊,朱砂粉撒出去,沾到影子的地方“滋滋“冒青烟。阿宝被郭清护在身后,却还在笑。那笑声混着无数人的呜咽,震得人耳膜生疼。郭清低头看他,发现孩子的瞳孔变成了幽绿色,像两盏小灯。“孝景!“他大喝,“这是怎么回事?““他被附身了。“残神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急,“怨气的核心在庙里,快——““清哥!“小梅的尖叫打断了他。她指着庙门两侧,无数幽绿的影子正从墙缝里钻出来,像潮水般涌来。郭清握紧刀,看向云中鹤。后者冲他点头,剑指在胸前划出个弧——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阵型:云中鹤在前开道,小梅居中撒药,他护着阿宝断后。“结阵!“他大喝。话音未落,最前面的影子已经扑到跟前。云中鹤的剑挑翻两个,转身时剑气扫过小梅身侧,替她挡了道抓来的指甲。郭清的刀劈散一团雾气,低头对阿宝喊:“阿宝,咬舌尖!“孩子的身体突然一僵。幽绿的瞳孔里闪过丝清明,他狠狠咬了下舌尖,血珠渗出来,染在嘴角:“清哥...我疼。““乖。“郭清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再忍忍,咱们很快就出去。“更多的影子涌过来。庙门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遮住天光。郭清听见身后传来骨节错动的声响——比洞穴里的更响,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