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村的夜比往常更凉。+j-i/n·c?h_e.n^g*h,b·g\c′.\c*o^m!
郭清踩着青石板往祠堂走时，怀里的鳞片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挠动。他能闻到衣襟上残留的腐腥气，混着祠堂前老樟树上的苦香，在鼻腔里拧成一股说不出的闷。“郭小哥！“柳如烟的声音从祠堂廊下飘来。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手里还攥着半卷残旧的《御神诀》，发梢沾着点星子似的烛灰——显然是听到动静就从案前冲了出来。“可算回来了。“周九娘的身影紧跟着从药庐方向晃过来，腰间的药囊叮当作响。这个总把银发盘得整整齐齐的巫医，此刻发簪歪在耳后，手里还捏着根带血的骨针，“陈七说江里翻出怪东西？“郭清摸了摸怀里的鳞片，抬头看见赵婆婆已经搬着漆木箱等在祠堂门槛边。老人掀开箱盖时，铜锁扣“咔嗒“一声，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皮纸古卷：“我把族里记祭祀的本子全翻出来了，就等你带东西回来。“火堆在祠堂前的空地烧起来时，江阿婆是被李三水搀着来的。老渔婆的竹杖敲得青石板“笃笃“响，没等坐下就扒着李三水的胳膊往前凑：“娃子说你捡了片怪鳞？让我这老眼瞅瞅。“郭清把鳞片放在铜盘里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月光漏过樟树的枝桠，在鳞片上织出斑驳的网。原本幽绿的纹路突然泛起金芒，像被谁用金粉重新描过一遍。周九娘的骨针刚触到鳞片边缘，“嗡“的一声清响就炸开，震得她指尖发麻——那声音不似骨器，倒像敲在青铜编钟上。o?第$￥÷一?看>*书#¤?网?!D `?3首?发(|“旧神文。“柳如烟凑近了，道袍袖口扫过铜盘边沿，“和我在残卷里见过的......““等等。“赵婆婆的手指停在一卷古卷中间，指甲盖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这段！“她颤巍巍地指向泛黄的纸页，“三十年前春汛，江湾村祭江时捞起半片鳞，族老记的就是这个纹路！“柳如烟眯起眼，逐字辨认鳞片上扭曲的符号：“归......途尽头之子，将于水脉复苏之时归来......“她话音未落，郭清的太阳穴突然突突跳起来——三天前驱邪时，那个在幻象里响起的沙哑嗓音又在耳边回荡：“凡我血脉所承者，皆为吾之子嗣......““伊萨尔！“江阿婆的竹杖“当“地磕在地上，惊得火堆里的火星噼啪乱溅。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鳞片背面的暗纹，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肤里，“我祖母说，伊萨尔是旧神的名讳！她年轻时跟着渔帮走船，听老舵手讲过，鲥鱼节若有人捕到玄鳞巨鱼，江神就会苏醒......“她突然笑起来，笑得眼角的皱纹里泛出水光，“可那时候谁信啊？都当是船工们编的夜话......“郭清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他想起方才江面上那个巨大的阴影，想起芦苇被腐坏成碎屑时的声响，喉咙发紧：“阿婆，这标记......““旧神留下的印。“江阿婆的手突然抖得厉害，李三水赶紧扶住她的胳膊。￠1\9·9\t/x?t,.·c·o,m^老渔婆的目光穿过火堆，落在远处黑黢黢的江面上，“我祖母说，伊萨尔沉睡时会把神魂封在江底，用活物的血养着。等血脉承继者来......“她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珠转向郭清，“你身上是不是有热？像被火烤着似的？“郭清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的神纹正随着鳞片的震动发烫，像有团活火在皮肤下滚。他想起驱邪时水祟尖叫着喊“血脉“，想起残神郭孝景在识海里说的“契机“，喉结动了动：“阿婆......““都静一静。“老孙头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守林人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攥着张被油浸得透亮的旧地图，“我祖父是前清的风水先生，他走时塞给我这个。“他展开地图，用枯树枝指着江心的红点，“这里是隐龙洲，岛上有座废祭坛。我翻了二十年山，在老林里找到半块断碑，刻的就是'伊萨尔'。“火堆“轰“地窜起老高，映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郭清盯着地图上的红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明天鲥鱼节，村里的人都会去江边。我们借这个由头......“ “上岛？“周九娘的骨针在掌心转了个圈，“我跟你去。“柳如烟把《御神诀》往腰里一塞：“我也去。“赵婆婆合上古卷，将木箱扣得严严实实：“我守祠堂，有动静就敲铜钟。“江阿婆突然抓住郭清的手腕。她的手像老树根，指甲缝里还沾着鱼腥味：“娃子，若真见着祭坛......“她压低声音，“看看有没有锁魂桩。我祖母说，旧神醒过来要吃活魂，得用铁链子拴在桩子上......“第二日天刚擦亮，青溪村就闹翻了。李三水把渔船擦得锃亮，船舷挂着红绸，正扯着嗓子喊人搬渔网：“王二！你那网绳绑紧点！去年就是你绳子松了，让大青鱼跑了！“女人们在江边搭起彩棚，竹篾扎的鲥鱼灯摇摇晃晃，映得江水都泛着红光。郭清站在码头上，目光扫过人群。他看见几个穿麻衣的外乡人挤在角落，腰间别着油布包，眼睛却不看鱼灯，只盯着江中心。为首的高个子转过脸时，郭清瞥见他耳后有片青黑的鳞片状胎记——和江里那阴影的鳞片纹路，像极了。“他们今早才到。“柳如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道袍下摆沾着草屑，“我问过卖早点的张婶，说是搭夜船来的，开口就问'鲥鱼节啥时候放第一网'。“郭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鳞片。残神郭孝景在识海里嘀咕：“不对劲，这些人气机浑浊，像被什么东西浸过......“他还没应声，李三水就撞了过来，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郭兄弟！我船留了位置，等下跟我一起下网啊！““不了。“郭清拍了拍他肩膀，“我......有点事要办。“李三水刚要追问，远处传来敲锣声。“祭江开始了！“人群哄地往江边涌去。郭清趁乱拽着柳如烟往村后走，周九娘和老孙头早等在老槐树下，周九娘怀里揣着个陶瓮，里面是她配的避邪香；老孙头背着个布包，地图在包里窸窸窣窣响。四人绕着后山的小路走，脚下的野草沾着露水，湿了裤脚。等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江心岛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岛上的古松被藤蔓缠得像堆绿毛石，半塌的石碑从荒草里探出头，碑身爬满青苔，却有一行字被磨得发亮：“献鱼以祭，血契重燃......“周九娘的陶瓮“啪“地掉在地上。避邪香混着泥土的腥气窜出来，她的脸白得像张纸：“这不是祭江......是献祭！用活人的血，给旧神续魂！“老孙头的手在地图上直抖：“我祖父说......说祭坛“那江里的怪物......“柳如烟的道袍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的桃木剑，“是来接魂的？“郭清的神纹突然灼痛。他猛地转头望向村子方向——那里的鞭炮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江面上的晨雾被撕开一道口子，滔天巨浪从雾里涌出来，浪尖上浮着个漆黑的影子，庞大得像座移动的山。“是它！“周九娘指着那影子，声音都变了调，“那天在江边看到的......“黑影在浪尖顿了顿，猩红的眼睛突然转向江心岛。郭清感觉有冰凉的视线扫过脊背，像被蛇信子舔过。下一刻，黑影“轰“地扎进水里，江面上炸开的水花，把青溪村的彩棚都掀翻了。“回村！“郭清拽着柳如烟就跑，“那东西冲村子去了！“四人顺着山路往下狂奔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郭清回头，看见方才的石碑突然裂开，从裂缝里渗出幽绿的光——像极了那晚江面上破裂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