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牺牲后第三日清晨,郭清蹲在江边石滩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掌心里那截染血的衣袖。?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
鱼腥味早被晨风吹散了,只余下布料经纬间凝固的暗红,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清哥,鱼要焦了。“四喜的小脑袋从竹架后探出来,额前的小辫沾着烤焦的鱼鳞渣。他身后,李三水正手忙脚乱地翻转铁签上的鲥鱼,油星子溅在他粗布短衫上,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活气——这是赵玄走后,村里头回升起炊烟。郭清把衣袖收进怀里,站起身时膝盖传来钝痛。三日前跪在祠堂青石板上的痕迹还在,像块烧红的炭嵌在骨缝里。他抬头望向江面,阳光正把江水揉成金箔,可就在方才蹲坐的片刻,他分明感觉到水下有凉意顺着石缝爬上来,像谁在暗处拽他的裤脚。“官船!“李三水突然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逆江而上的黑帆在晨雾里撕开道口子,船身漆着朱红水纹,桅杆顶端飘着巴掌大的玄色令旗——那是刑部密探的标记。郭清望着船舷上垂落的青铜锚链,听着铁链摩擦木舷的吱呀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清。“柳如烟的手搭在他胳膊上,符袋里的铜钱串子轻轻晃动,“周阿姊说......““那人气机不对。“周九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她手里还攥着方才逗螃蟹的草茎,此刻却攥得指节发白,“像块浸在污水里的玉,表面干净,里头全烂了。“官船靠岸的声响惊飞了滩涂上的水鸟。¨5-s-c!w¢.¢c\o~m/最先跨下来的是个穿青袍的男子,腰间玉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眼尾挑得极利,扫过人群时像把淬毒的刀。“在下刑部萧砚。“他抬手按住腰间玉牌,“奉命查办赵玄失踪一案。““赵捕头是为守江献身的。“郭清往前走了半步,御神印在怀中发烫,“大人要查什么?“萧砚的目光在他衣襟上停留了一瞬——那里还沾着赵玄消散时溅的血。“自然是查他如何'献身'。“他笑了笑,那笑意没进眼底,“毕竟三日前有人亲眼看见,赵玄是自己撞进光门里的。“江风卷着烤鱼香扑过来,郭清却觉得喉头发苦。他想起赵玄最后那句“帮我关门“,想起那片消散前褪成淡粉的青纹——像极了剖鱼时被鳞片划破的小伤口。“萧大人不妨去祠堂看看。“柳如烟突然开口,她把符袋系得更紧了些,“赵捕头留下的血灯还在,或许能照见些什么。“萧砚的瞳孔缩了缩,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好,有劳带路。“他转身时,青袍下摆扫过岸边水洼,惊起一串浑浊的水花。日头西斜时,郭清蹲在柳如烟的竹屋门槛上,看她借着月光翻那本泛黄的《山海异志》。林三槐塞给她的木简就摊在两人中间,刻痕里还沾着老人临终前的血,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暗紫。“你看。“柳如烟的指尖停在某一页,“江底神庙的石碑符文,和这个几乎一样。“她又把木简往月光下挪了挪,“但多了道血线——贯穿生死门的血线。ˉ×看?D书$>君=[2 ?~-追!@最?a±新(D°章a(±节?“郭清凑近去看,古籍上的符文像盘绕的蛇,木简上的却多了道直棱棱的刻痕,像把刀劈开混沌。“赵玄背上的青纹......“他想起那日在祠堂,赵玄后背上爬满的纹路,“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血线?““是。“柳如烟合上书本,指节抵着眉心,“林老临终前看你的眼神......他是在告诉你,这不是意外。赵玄,还有那些消失的守江人,他们的血脉里早被种下了标记。“竹屋外传来夜枭的啼叫。郭清摸出怀里的御神印,云纹烫得他掌心发红。赵玄剖鱼时溅在他身上的鱼腥味突然清晰起来,混着血锈味,在喉咙里结成块。“所以他不是自愿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是被选中的?““或许更早。“柳如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他出生在江边,从他接过巡江刀的那天起......“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郭清突然站起身,御神印“当啷“掉在木简上。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他看见自己映在木简上的影子,和赵玄消散前的眼神重叠了。“我去江边。“他抓起门后的斗笠,“有些事,得问清楚。“江滩的夜比白天凉得多。郭清踩着潮润的沙粒往祠堂走,怀里的青铜铃铛突然动了动——那是神秘女子三日前塞给他的。他正要摸,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你果然会来。“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郭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神秘女子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腰间挂着串骨珠,每颗珠子都泛着幽蓝的光。“赵玄不是第一个。“她往前走了半步,骨珠相撞的轻响混着江潮声,“囚徒在找容器,能承载它力量的容器。你的御神印,柳姑娘的残卷,周九娘的巫血......都是它选中的理由。“她递来的青铜铃铛还带着她掌心的凉,郭清捏着铃铛,指腹触到铃身上刻的咒文——和木简上的符文有七分像。“这是旧神的警示器。“她的目光落在他怀里,“若它响了......““说明囚徒近了。“郭清接完她的话,喉咙发紧,“赵玄的牺牲,只是开始?“神秘女子没有回答。她转身时,阴影里飘来缕极淡的沉水香,像极了林三槐屋里那盏长明灯的味道。郭清望着她消失在江雾里,突然想起老人临终前塞木简时的动作——他的手指在柳如烟手背上轻轻敲了三下,是他们守夜时约定的“有隐情“暗号。晨雾未散时,白七出现在祠堂后巷。他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盘踞的黑雾,那些黑雾正顺着脖颈往脸颊爬,像团化不开的墨。“我没完全被吞噬。“他盯着郭清腰间的铃铛,“囚徒在逼近,不止一个。“他指向东南方的山岭,那里的晨雾比别处更浓,“山后有处旧神遗迹,气息是从那里来的。“郭清摸了摸怀里的御神印。他想起萧砚昨日在祠堂里盯着血灯的眼神,想起柳如烟说的“血脉标记“,想起神秘女子的铃铛——此刻它们都在发烫,像群被惊醒的蜂。“带路。“他说。白七的嘴角扯出个笑,黑雾在他眼底翻涌,却又被什么压了下去。“跟我来。“他转身时,郭清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添的血痕,像被什么抓出来的。众人上路时,柳如烟特意把符袋系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周九娘往袖中塞了把淬毒的银针,郭清把青铜铃铛挂在胸前,御神印攥在掌心。山风卷着晨雾扑过来,裹着股腐叶混着铁锈的腥气——和赵玄消散时,光门里传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等等。“柳如烟突然拽住郭清的衣袖。铃铛响了。清越的铃声混着山雀惊飞的扑棱声,在晨雾里荡开。郭清猛然回头,只见他们来时的驿站方向腾起股黑雾,那黑雾像有生命般往上窜,转眼间就裹住了驿站的飞檐。更远处,萧砚的青袍在雾里若隐若现,他手里举着枚和赵玄同款的印记,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快。“萧砚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潭里,“不过没关系......“他转动手里的印记,黑雾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接下来,该我们登场了。“郭清感觉御神印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他望着那团越升越高的黑雾,突然想起赵玄消散前说的“别让我的牺牲白费“——此刻,黑雾里隐约浮现出道身影,身形似人非人,双目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山风卷着铃铛声灌进耳朵。郭清握紧御神印,望着那道身影在黑雾里逐渐清晰,喉咙里泛起股热辣辣的腥甜。他知道,赵玄用命关上的门,有人正用更狠的法子,重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