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湿意扑在四喜脸上时,他正踮着脚去抓那只绕着自己转圈的金蝶。^s^a?n?g_b/o\o+k!.`c?o·m?
金蝶忽高忽低,在他指尖扫过的瞬间,江面突然发出闷响——像有块巨石被投入深潭,金色涟漪从江心荡开,撞碎了原本倒映的晚霞。“鱼!鱼化灰了!“最先惊呼的是张老汉。他攥着渔网的手直抖,网兜里原本活蹦乱跳的鲫鱼、青虾正簌簌往下掉,落在沙滩上便成了细灰,连腥味都散得干干净净。其他渔民跟着低头看自家的网,有人瘫坐在地,有人踉跄着后退踩进浅滩,水花溅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四喜被这动静惊得缩了缩脖子,金蝶却像是得了什么指令,“唰“地朝江心飞去。他踮脚望去,只见最深处的水面浮起道金鳞,比渔船的桅杆还长,尾鳍拍击水面时,溅起的水珠里竟映出模糊的神像轮廓——是方才幻境里那道慈悲又威严的影子。“郭叔叔!“四喜转身要跑,却被中年汉子一把捞进怀里。四喜父亲的手掌还沾着鱼腥味,此刻却抖得厉害:“莫去,江里邪乎。“他望着那尾逆流而上的金鳞鱼,喉结滚动两下,想起幻境里自己举着柴刀要劈向精怪的模样,眼眶又酸了。另一边,郭清的神魂正从新神的光里抽离。°比?^)奇?中μ文±网! 他感觉有温热的力量顺着经脉流淌,像幼时师父给他渡气驱寒时的温度。幻境边缘的光膜逐渐消散,现实中的触觉重新涌来:潮湿的江风灌进衣领,后颈沾着方才冷汗结成的盐粒,还有李三水拽他衣袖的手——那小子不知何时醒了,指尖凉得像块冰。“郭...郭哥?“李三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刚做了个梦,梦见我差点杀了四喜,梦见那精怪明明在护着他......“他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冲向江边,锈剑碎片还揣在怀里,硌得胸口生疼。郭清刚要追,余光瞥见林十一从祭台后走出。那人身形晃了晃,扶着刻满水纹的石柱站稳,右手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是旧神的纹路,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林十一盯着那纹路,喉间溢出低笑,又猛地攥紧拳头:“江婆婆!“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了祭台最高处。她裹着靛青粗布衫,银发被风掀得乱蓬蓬,却仍端得腰背挺直。听见呼唤,她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林十一的右手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醒了?“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得祭台石面咚咚响,“你父辈是旧神最忠实的祭司,当年为求神谕擅动封藏,被逐出神域时发过誓——血脉不绝,罪责不灭。μ卡t/卡′=e小¢?说??网?=( ??更\新#]¤最?快!“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林十一手背上的纹路,“你是最后一根香火。“林十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柱。他望着自己的手,想起幻境里那道神影对他说“归位“时的震颤,喉咙发紧:“所以我注定要......““阿满!小心!“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众人转头,只见那个总缩在角落的小孤儿正蹲在祭台废墟里,手里捏着块泛黄的骨片。他的眼睛白得吓人,像被谁抽走了瞳仁,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尖细得像夜枭:“血...血漫过船舷,鱼群啃食骸骨...江底有东西在笑,它说...它说封印要碎了...““阿满!“江婆婆扑过去扶住他,枯瘦的胳膊抖得厉害,“你看见什么了?快说!““黑...黑影子缠着金链子,它要出来了...“阿满的鼻血突然涌出来,滴在骨片上,发出“嗤啦“的声响,“它不是神,是...是囚徒!““囚徒?!“这两个字像惊雷炸在众人头顶。 郭清猛地想起三年前在江底遇到的那团黑雾——当时他拼着被反噬,用师父传的锁魂钉将其封在水晶棺里,难道那东西要破封了?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符袋,却触到袖中那缕残留的神火——方才融合系统时,新神的力量里竟裹着一丝熟悉的冷意,此刻正灼烧着他的掌心。“三水!“郭清转向还在江边的李三水。那小子正把锈剑碎片一片一片扔进江里,碎铁坠水的声音像敲在他心上。李三水听见呼唤,抬头时眼眶通红:“郭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我去江底。“郭清打断他,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大得发疼,“阿满说的囚徒,我封过它一次。现在它要出来,我们得在它完全苏醒前......““郭清!“江婆婆突然拔高声音,指向江面。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原本翻涌的金色涟漪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漆黑裂缝,像被巨刀劈开的天幕,从江心直贯到祭台前。裂缝里冒出的寒气冻得人牙根发酸,连四喜怀里的金蝶都缩成了一点微光。“你们以为唤醒的是神?“低沉的笑声混着水泡破裂的声响,从裂缝深处漫上来。那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在刮擦礁石,每一个字都带着腐臭的水腥气。一只手臂从裂缝里伸出来。青灰色的鳞片覆盖着小臂,指甲足有半尺长,泛着幽绿的光。指尖轻点水面,刚退去的金色涟漪瞬间被染成污浊的墨色,连那尾金鳞鱼都发出凄厉的尖鸣,翻着肚皮沉了下去。“呵......“那声音拖着长调,“不过是......替死鬼罢了。“郭清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袖中的神火突然暴烈燃烧,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符袋。李三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锈剑碎片虽已抛尽,拳头却攥得发白。林十一的神纹还在游走,此刻却像活过来的蛇,顺着手臂往肩头爬。江婆婆将阿满护在身后,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咒,枯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骨笛。四喜在父亲怀里挣扎着伸出手,那只金蝶却再没飞起来,只虚弱地伏在他心口。他望着裂开的江面,突然轻声说:“郭叔叔,水底下...好冷。“冷意顺着裤脚往上爬,郭清摸出陈九娘今早塞给他的避水符衣——那是用千年沉木丝织的,原本是给祭典主祭准备的。此刻符衣在他掌心发烫,像在催促着什么。“准备。“他对着众人说,声音比江风还冷,“等这裂缝再开些......“话音未落,裂缝里又伸出一只手臂。这次,他们看清了——那手臂上缠着拇指粗的金链,链环上刻满早已失传的驱邪咒文。而在更深处,有团庞大的黑影正缓缓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