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村的山路被暮色浸得发沉，郭清的靴底碾过碎石时，指节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方才按神火核心时被灼出的焦痕。¨c¨m/s^x′s′.￠n_e*t~

李三水走在他身侧，缠着破布的胳膊垂着，却仍要抢过阿满怀里的神谕碎片：“小娃别碰，这东西邪性。“阿满缩了缩手，碎片上“神已不再，人将自择“的刻痕擦过他手腕，像被羽毛扫了一下。

“等等。“陆老七突然在前方停住。

这位采药人的背篓里还挂着几株新鲜的山茱萸，此刻却蹲在路边，枯枝在他指缝间拨弄着什么。

腐臭味先飘了过来，郭清皱眉走近，见灌木丛里歪着具尸体。

青灰色道袍被虫蚁啃得斑驳，左胸处嵌着块黑石，纹路与神坛玉柱上的裂痕如出一辙。

“这东西......“陆老七的指甲掐进掌心，“上个月我去鹰嘴崖采药，见崖壁缝里也嵌着块类似的。

当时以为是雷击崩落的石头，没细瞧。“他喉结动了动，“现在看，那石头周围的草全死了，根须都是黑的。“

郭清蹲下身，指尖悬在黑石上方半寸。

有冷意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无数细针在扎。

三天前神坛里那个墨绿道袍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闪了闪——原来对方不是独行的邪修，是有人在山林里布了暗桩。(;看ˉ书o?a屋~¤! ￡￠首3?发`\

他想起山风里那声呜咽，想起江湾下浮起的黑影，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郭哥？“阿满拽他衣角，“血...血在石头里动。“

郭清定睛一看，黑石表面的纹路竟渗出细如发丝的红，像活物在血管里窜。

他猛地扯下外袍裹住尸体，对李三水道：“把这具尸体埋在离村子三里的乱葬岗，用黑狗血泼三遍。“又转头对陆老七：“您记着鹰嘴崖的位置？

明早我跟您去看看。“

陆老七点头，枯树皮似的手背青筋凸起——他想起那夜在崖下听见的敲击声，像有人用石头凿墙，一下，又一下。

回村时月上梢头，江婆婆的竹杖点在青石板上，“笃笃“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雀。

阿满被她牵着走，眼皮直打架，却突然浑身一震，指甲掐进婆婆手心：“疼！“

“做噩梦了？“江婆婆弯腰替他擦汗，小娃的额角全是冷汗，嘴唇无意识地翕动。

郭清凑近些，听见细若蚊蝇的呢喃：“择命者将启，血路再开。“

江婆婆的手突然抖了抖，竹杖“当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来捧住阿满的脸，浑浊的眼睛里翻起惊涛：“小娃，你方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r￠w/z+w￠w\.*n,e·t_“

阿满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遍，话音未落，江婆婆突然扯下头上的银簪，在青石板上划出三道深痕。

郭清认出那是旧神祭典里镇梦的符，可婆婆的手在抖，第三道符尾歪成了蛇信。

“这是'命运抉择'的前兆。“江婆婆的声音像老树根裂了缝，“三十年前我见过，祭典前夜，族里的小娃也是这样说梦话。

后来......“她喉间滚动着，没再说下去，只把阿满往怀里拢了拢，“今晚他跟我睡，我守着。“

郭清望着两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时撞上衣襟——林十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张拓印纸。

月光从他肩头漏下来，照见纸上细密的符文，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在碎片背面。“林十一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琴弦，“要对着月光才看得清。

我用松烟墨拓了，你看看。“

郭清借着火折子的光，瞳孔骤然收缩。

符文里夹杂着几缕金纹，正是系统神火核心熄灭前，在他识海里烙下的印记。

他想起三天前玉柱崩裂时，道袍人喊的“轮回“，想起阿满的梦话，喉结动了动：“这不是预言......是钥匙。“

林十一的手指抠进拓印纸边缘，指节发白。

他想起族里老人口中“旧神用符文锁天命“的传说，突然觉得面前这人的影子与记忆里的祭典主祭重叠——都是这样盯着某种关键，眼里烧着火。

后半夜轮到李三水守夜。

他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怀里抱着铜铃，却没摇。

江面上的低语声又响了，比往夜清晰，像有人用指甲刮着船板，一下，又一下。

“郭哥说过，邪祟怕响。“李三水攥紧铜铃，可脚却不受控地往江边挪。

月光漫过他的鞋尖，照见水面上浮着半透明的影子——是个戴斗笠的，是个抱小孩的，还有个穿着跟神坛道袍相似的墨绿衣裳。

他们的手都向前伸着，像在够什么。

“找碎片？“李三水的心跳得要撞破肋骨。

他倒退两步，转身往村里跑，却听见身后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

回头时只看见一团黑影贴在墙上，比夜色还浓，正顺着墙角往他后颈爬。

“郭哥——！“他喊出声的瞬间，黑影“哧“地缩了回去。

祠堂里，郭清将神谕碎片供在香案中央。

他在案脚埋了七枚神火淬过的铜钱，又在梁上悬了张引魂幡——这是故意漏给“外面人“看的破绽。

香灰在烛火里打旋，他盯着碎片上的刻痕，想起李三水撞开祠堂门时的惊慌，想起陆老七说的鹰嘴崖，想起阿满梦里的“择命者“。

“要引蛇出洞。“他对躲在供桌下的林十一和陆老七比了个手势。

子时三刻，祠堂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个挑柴的樵夫，可郭清一眼就看见他裤脚沾着的青苔——这山村里的樵夫，谁会去江边？

樵夫的手刚碰到碎片，郭清已捏碎了藏在袖中的符纸。

神火残焰“轰“地窜起，将祠堂封得严严实实。

樵夫的脸在火光里扭曲，突然发出尖锐的笑：“你们救不了他！

选命者终将归来——“

话音未落，火焰已吞没他的喉咙。

郭清冲过去，却见碎片在焦灰里轻鸣，一行新字从刻痕里渗出来：“择命之人，已在你身边。“

他猛地转头。

林十一正从供桌下钻出来，陆老七握着药锄站在门后，李三水扶着门框直喘气，江婆婆抱着阿满站在台阶上，而赵玄的残魂，不知何时飘到了香案旁，透明的指尖正悬在碎片上方。

夜风掀起引魂幡，幡上的符咒“哗啦啦“响成一片。

郭清盯着赵玄残魂的眼睛，想起他消失前的轻笑，想起系统说过“残神需凝神魂“，突然伸手摸向腰间的引魂灯——那是他今早让江婆婆用旧神祭典的方法新制的，灯油里混了半滴自己的血。

灯芯在灯盏里噼啪炸响，像有人在黑暗里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