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因为皇后的离世显得更加肃静,乾清宫外,白幡在深秋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k?a*n^s`h-u_y.e~.¢c*o?m_
太监宫女们低头疾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触怒了这里面的主子们。
然而,就在这举哀之时,西六宫一处偏殿内却隐约传出丝竹之声。
"三阿哥,这...这不太妥当吧?"一个年轻宗室子弟端着酒杯,手微微发抖。
"皇后娘娘的灵柩还未出殡,咱们这样..."
"怕什么!"弘时仰头饮尽杯中酒,脸上己浮现醉意。
"皇阿玛整日在养心殿,哪有闲心理会我们?再说了,那乌拉那拉氏又不是我亲额娘,何必装模作样地哭丧!"
烛光下,三阿哥弘时的面容与皇帝有五分相似,却少了那份凌厉,多了几分轻浮眼中似乎还隐藏着些许快意。
他今年二十有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被困在这沉闷的宫廷中,日日对着灵堂上那具冰冷的棺椁,早己烦闷不堪,更何况那棺里面躺着的还得他额娘的仇人,如果不是皇后,他的额娘又怎会......
"可是..."另一位贝子还想劝阻,却被弘时挥手打断。
"来来来,继续喝!今日我特意命人从宫外带了上好的梨花白,还有这几个小宫女..."
弘时醉眼朦胧地拉过身旁一个穿着素服的宫女,
"你们看,这眉眼,是不是有几分像年贵妃?"
那宫女吓得脸色煞白,却不敢挣脱,只能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弘时身侧。~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殿内其他几位宗室子弟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皇子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饮酒作乐。
就在觥筹交错之际,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皇、皇上驾到!"
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殿内的欢愉,如同冷水浇头,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
弘时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数片。
皇帝身着素服,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他身后,一众太监宫女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好,很好。"皇帝的声音极轻,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皇后尸骨未寒,朕的好儿子就在这里饮酒作乐,还拿宫女取笑朕的妃嫔。"
皇帝虽然不喜皇后,甚至连她的死因都不愿细查,但是他却不允许别人对皇后不敬,名义上乌拉那拉宜修还是后宫众皇子嫡母。
这大概就是所谓了双标。
弘时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皇阿玛恕罪!儿臣、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皇帝冷笑一声,缓步走入殿内。
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心上,"朕看你清醒得很!"
皇帝的目光扫过桌上精致的菜肴、散落的酒壶,以及那几个衣衫不整的宫女,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比′奇`中^文?网. /免_费~阅!读^
当他看到地上摔碎的酒杯旁,还有一朵被踩烂的白花——那是皇后丧仪上佩戴的素花——时,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朕本以为你只是性情浮躁,没想到竟如此不知人伦大礼!"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叮当作响。
"皇后虽非你生母,却是你名分上的嫡母!身为皇子,在国丧期间寻欢作乐,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家法?还有没有为子为臣的本分?"
弘时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儿臣知错了,求皇阿玛开恩..."
"知错?"皇帝怒极反笑,"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福!"
"奴才在。"陈福战战兢兢地应道。
"将今晚参与饮宴的宗室子弟全部拿下,交由宗人府严加议处!服侍三阿哥的宫女太监..."
皇帝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和太监,"杖毙!"
"嗻。"
处理完旁人,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弘时此刻己抖如筛糠,全然不见方才的潇洒模样。
"至于你..."皇帝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革除贝勒爵位,罚俸一年。即日起在皇后灵前跪守三日三夜,不得饮食,好好反省你的不孝之罪!"
弘时猛地抬头:"皇阿玛!儿臣..."
"再敢多言一句,朕就废你为庶人!"皇帝厉声打断。
"滚去灵堂跪着!朕会派人盯着你,若敢偷懒,罪加一等!"
说罢,皇帝甩袖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一地跪伏的人。
弘时瘫坐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
"三阿哥..."一个小太监怯生生地凑上来,"奴才扶您去灵堂吧?"
"滚开!"弘时一把推开太监,踉跄着向外走去。
"不就是死了个被囚禁皇后吗?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皇阿玛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从来都没有我的额娘!”三阿哥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很轻。
夜色更深了。灵堂内,皇后的棺椁静静地停放在正中,周围点着长明灯。
弘时跪在冰冷的地上,听着外面更鼓声声,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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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后丧期被罚后,弘时在府中闭门不出己半月有余。
这日深夜,他独自坐在书房内,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这是八叔允禩前日派人秘密送来的礼物。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案几上摊开着一封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今夜子时,老地方。"
弘时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知道与八爷党来往风险极大,皇阿玛最恨结党营私,更何况是与曾经夺嫡的对手。
但想起那日在灵堂跪了三天三夜,膝盖至今仍隐隐作痛,心中的怨恨便如野火般蔓延。
"来人。"弘时突然出声。
一个心腹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奴才在。"
"备轿,我要出府。"
太监面露难色:"三阿哥,这个时辰...皇上下了旨意,让您闭门思过..."
"闭嘴!"弘时猛地拍案而起。
"本阿哥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去准备,从西角门走,不许声张!"
子时的更鼓刚过,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停在了八王府后门。
弘时披着黑色斗篷,在管家引领下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隐蔽的书房。
八阿哥允禩早己等候多时。他年近五旬,鬓角己见斑白,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弘时侄儿,可算把你盼来了。"
允禩笑容温和,亲自为弘时斟茶,"这些日子受苦了。"
弘时接过茶盏,苦笑道:"八叔何必明知故问。皇阿玛待我如何,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允禩叹息一声:"皇上性子是急了些。不过你毕竟是皇子,将来..."
"将来?"弘时冷笑。
"有弘曜等人在,哪还有我的将来?皇阿玛眼里只有那个虚伪的'孝顺儿子'!"
允禩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若我说...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呢?"
弘时心头一跳:"八叔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