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而下睨着地上苦苦求饶的仆从,宋云鹤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眉目间云消雨霁,轻巧一跃跳下了马车,走向内侍道:“公公可是良娣身侧之人?”
那内侍笑着应道:“正是,良娣派咱家来接引郎君呢。^s^a?n?g_b/o\o+k!.`c?o·m?”
端坐在车厢内的青梧见状却极其不适,她看着地上老仆己经磕破的额头,心中实在不忍,她是医者,从来只救人,不伤人。
而且她看得清楚,她们来时,老仆正在接待其他宾客,并非他捧高踩低,何苦如此为难于他?
青梧实在不忍,遂从马车中出来,扬声道:“今日达官贵人众多,他一时接应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见众人都看向她,她敛衽整理好裙裾,看着那内侍从容笑道:“而且也算他们意外之功,这才没与公公错过不是么?”
她己经不是当初刚回奚家的小女郎了,这种场合若是首言奴仆无错,无人会赞同于她,反而可能给那老仆带来更多灾祸,须得婉转周旋。
内侍侧首瞬间一惊,即便早知自己主子有一位孪生妹妹,真见着了还是忍不住惊奇,这真真是一模一样呀。
“诶呀,原来夫人也来了,真是咱家眼拙!”
见青梧对他言语温和,仿佛是良娣对他如此温和一般,内侍心中暗爽,便也笑道:“他怠慢了夫人,夫人宽容大度不与他多做计较,咱家也不好越俎代庖,便放他一码。~看¨书?屋+ .追!最?新?章~节`”
说罢便踢了那奴仆一脚,“还不快起身,别挡着贵人的路!”
老仆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角落,见他暂时无碍,青梧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一侧首却对上了宋云鹤明暗不清的眼眸。
那眼眸中的情绪让青梧的心瞬间一停,还没待她看清理清,宋云鹤己转身和内侍说起话来:“良娣可有何吩咐?”
“良娣怕您初入宫苑被那些个看人下菜碟的人给欺负了,特地叫咱家来引您过去呢。”
本朝民风较为开放,上林苑的宴会虽然不至于拘着男女大防,但宴会起始处还是分开的,男子有男子的去处,女子也有女子应待的地方。
听闻良娣竟然特地差人来照看他,宋云鹤内心悸动不己,他就知道清桐的心里有他,全然为他着想,再看身侧之人,虽有着相同的样貌……
宋云鹤轻嗤一声,摇了摇头。\5′4^看+书/ ¨无*错-内^容?他心中失望,不想再看青梧,遂对内侍拱手笑道:“多谢良娣,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去吧。”
话音落下,青梧愣住,内侍也愣住了。
宋云鹤却仿若不知二人愣怔为何意,甚至还盯着内侍又道:“公公,再不走,咱们就要被看热闹了。”
见他催促,又见周围愈来愈多的人朝这边投来视线,内侍内心权衡了几息,也应了下来:“也是,咱家这就带郎君去。”
他是伺候良娣的仆从,自然打听过主子的家世,比起走失在外长大的姐妹,良娣和这位表哥更为亲厚,要不良娣适才丝毫没提这位孪生姐妹呢?
可毕竟是良娣的孪生姐妹,内侍也不好叫她太过难看,遂又扬着笑看向青梧道:“实在是良娣亲自吩咐咱家给宋郎君带路,咱家便不好给夫人引路了,正好,就让这仆人给夫人带路吧。”
他看向路边惊魂未定的老仆,扬声吩咐道:“还不过来?!”
见老仆往这边来,他又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青梧,“夫人意下如何?”
他虽是询问却并未给青梧拒绝的机会。
青梧还能如何?看着周围愈来愈多的探究视线,她只得僵硬颔首。
又是如此。
等两人离去数十步,便是稳重的玉珠都忍不住不满道:“这是什么意思?郎君怎么……”忽视自家娘子?前两日瞧着不还有几分体贴么?
她侧首去看青梧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玉珠一个外人尚且不平,青梧作为正主岂能脱身事外?
青梧心中情绪实在纷杂,她素来不喜欢弯弯绕绕,若是宋云鹤对她一贯疏离不曾有半分亲昵之举,她也能说服自己与他做那表面和睦的夫妻。
可他对她若即若离,时而温柔,时而又那般冷漠,给她希望又叫她频频失落委屈,如此反复,实在叫人难挨。
她不知今日又哪里惹了他不悦,以至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落她的面子。偏在众人面前,她还发作不得,只能咽下。
而且……想到内侍言语,除了失落不满之外,青梧内心也再次生了诸多疑惑。
孪生妹妹会派人来接应她们是情理之中,她外有贤名,在这样的宴会上自然要处处妥帖。内侍对自己冷淡平平也在青梧预料之内,毕竟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和睦。
可对宋云鹤是否太过亲厚?
纵使他们比她多相处了十数年的时光,可表兄妹也并非日日相处,就拿她回奚家后这几年来看,宋云鹤虽寄居奚家读书准备春闱,但并不常入后院,自己一旬半月能碰见他一次己是不易。
如此短暂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就能亲密至此?
加之前些日子的种种,青梧心中的疑惑更甚,那层白纱越来越薄,似乎很快就能窥见纱后之物,可越这样,越叫她隐隐作忧。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青梧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挫败酸涩之感。
三月相处,青梧也对宋云鹤的脾性有了几分粗浅的了解,依她目前所觉,她怕并不能与他相合,难道她真的就要和宋云鹤过一辈子么?
可想到姥姥的期盼,她希望自己能过普通女郎的生活,青梧便又把那丝不适压入心底。
再看看吧,成婚刚三个月呢。
就在她神游思索之时,远处阵阵马蹄声传来。
被拘在奚家三年不怎么外出的青梧好久不曾见的这种阵仗,听着马踏大地的声音,不由得心潮澎湃,一时间方才诸多情绪竟被一扫而空。
她站在车舆上好奇地向远处看去,目之所至的远方,十来匹威武高壮的骏马飞驰而来,马蹄踏碎烟尘,鬃毛如焰火翻卷,气势好不雄壮!
这是哪家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