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x·q?i+s,h￠e*n￠.?c_o′m￠
周叙川推开家门，玄关感应灯亮起微弱的光。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次卧的门缝下透出一线昏黄的光晕。他脚步放得很轻，径首走向主卧的浴室。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却冲不散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混杂着暴怒与钝痛的郁结。他草草擦干，换上干净的睡衣，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走向那扇紧闭的次卧房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朦胧地勾勒出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洛漾然侧躺着，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薄被盖到肩膀，呼吸清浅，似乎己经睡着了。但周叙川知道，她睡得并不安稳。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然后，在她身后躺了下来。
床垫微微下陷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浅眠的洛漾然。
她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弹坐起来，惊恐地回头，眼睛里还残留着刚被惊醒的迷茫和脆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当看清身后躺着的、近在咫尺的人是周叙川时，那迷茫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薄被，指尖用力到泛白。
“你……”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解，甚至有些戒备。-r￠w/z+w￠w\.*n,e·t_这是她搬进次卧后，他第一次踏足这里。
周叙川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仿佛要将她此刻惊惶的样子刻进眼底。昏暗的光线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下的青影，和因为怀孕而略显浮肿的脸颊。一股尖锐的心疼再次攫住了他。
他伸出手臂，不容置疑地、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柔，将她重新揽回怀里，让她背靠着自己的胸膛。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腹，温热的手掌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完全圈住。洛漾然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不敢动，只有紊乱的心跳透过单薄的睡衣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周叙川的胸口。
“怎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问。
洛漾然愣了两下，大脑似乎还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和问话。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楼道里听到的那些话。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孕激素带来的情绪波动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她在他怀里艰难地转过身，仰起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颌线，泪水己经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控诉：
“怎么说？”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滚落，“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看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却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冰冷的、将他们隔开的词：
“现实……不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我们才只能……”
“只能”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小a^说~§#宅=1 ￥已￡=?发?·布tˉ最t新>章?节t但周叙川完全明白。只能维持这段冰冷的婚姻，只能绑在一起，只能……没有爱，只有责任。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周叙川的心脏！比刚才在办公室砸碎烟灰缸时更痛！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某种程度上，是事实。是他用“现实”这把刀，亲手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给了别人伤害她的底气！他想起了奶奶生日宴上，那些亲戚们看似关心实则刻薄的“提点”；想起了聚会上，朋友们投向她的、带着审视和隐隐鄙夷的目光……这些无形的刀，都曾在他默许的沉默中，一次次割伤她！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用力地、几乎是嵌进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沙哑，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
“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不再是冰冷的“洛漾然”，而是那个带着无尽悔意的“然然”。
“以后……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觉得委屈了，难过了，都要告诉我。”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没有人可以越过我伤害你。”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和决心，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那些人的宣战。
洛漾然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他沉重的心跳和那一声声沉重的“对不起”，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她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委屈、心酸、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此刻突如其来的、让她不知所措的承诺和保护，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睡衣。
她哭着，却睁大了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努力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痛楚、自责，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她好想好想抓住这一刻，抓住他这份迟来的保护，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日夜折磨她的问题：
“周叙川……你还爱我吗？”
这句话几乎要冲破喉咙，带着她所有的卑微和渴望。可嘴唇颤抖着，却像被无形的胶水黏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不敢问。她害怕听到那个冰冷的、早己心知肚明的答案，那会彻底粉碎她此刻从他怀抱里汲取到的、虚幻的暖意。更害怕……万一他沉默，那比否定更让她绝望。
于是，那句饱含血泪的疑问，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更深的呜咽，被她死死地咽了回去，只剩下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淌，浸透了他的衣衫，也灼烧着他的皮肤。
周叙川感受到怀中人无声的颤抖和那几乎浸透心口的湿热，他闭上眼，下颌绷紧，只是更紧地、更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身体的温度去驱散她所有的寒冷和恐惧。那句她未能问出口的话，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可他……能给吗？他还能给得起吗？
寂静的次卧里，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啜泣声，和男人沉重如鼓的心跳。那句悬在唇边的爱语，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沟壑，无声，却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