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明话音未落,周围的战士立刻哄闹起来,声音带着酒气和不满:
“老王,抠抠搜搜的像什么话!喜酒管够,这可是规矩!”
“就是!快把窖里的好酒都搬出来!”
老王搓着手,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忙不迭应承:
“有,都有!先喝着这坛,我这就去搬!管够!”
朱子明紧绷的肩线这才稍稍松弛,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过那只孤零零的酒坛。?鸿?特′小/说-王¢ +追/罪+辛¨章?节_
赵刚适时接过话头,声音洪亮却暗含深意:
“酒是助兴,高兴才是根本!这马肉,可是从凌晨就架在火上卤的,香得很!弟兄们,放开了吃!”
台上的李云龙见气氛又热络起来,豪气地一挥手,声震屋瓦:
“弟兄们!今儿个我李云龙娶媳妇了!秀芹,以后就是咱独立团的亲妹子!来,举碗!干了这碗喜酒!”
战士们轰然响应,碗沿碰撞声脆响:
“团长!跟嫂子喝个交杯酒才算数!”
李云龙哈哈一笑,倒满一碗酒,转向身边羞红了脸的秀芹,眼神难得温柔:
“媳妇儿,走!跟咱兄弟们碰一个!”
夜色,如墨汁般无声地洇染开来。
酒足饭饱,喧闹渐歇。赵刚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递出,张大彪立刻心领神会,吆喝着招呼战士们有序离场。
喜宴未散的热气里,唯有朱子明那一桌推杯换盏,喝得格外“尽兴”。
其他桌上的碗虽空,酒却剩了大半,但高涨的气氛,足以掩盖这份刻意保留的清醒。
摇曳的红烛,将洞房染上一层暖融又暧昧的光晕。
李云龙和秀芹相对而立,身影被拉长,投在土墙上,微微晃动。\天+禧′晓`税_网` +哽*欣!嶵?全/
平日里在千军万马前挥斥方遒的李云龙,此刻竟像个初出茅庐的新兵,手脚都似无处安放,黝黑的脸膛在烛光下透出窘迫的红。
秀芹的脸颊更是红得滴血,她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红棉袄的衣角,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声音轻得像羽毛:
“老李……俺……俺往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你得对俺好。”
李云龙挠着后脑勺,嘿嘿干笑两声,那笑容僵硬得有些滑稽:
“秀芹啊,俺…俺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反正…有俺一口干的,绝不叫你喝稀的!”
秀芹猛地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盛满了纯粹的欢喜:
“老李!俺不要吃好的穿好的,俺就想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给你…给你生个胖小子!”
这话像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李云龙。
他张着嘴,喉结滚动,半晌只憋出几声更响亮的傻笑,手脚越发不知该往哪儿搁。
秀芹又急又羞,上前一步,冰凉的小手试探地拉住李云龙粗糙的大手:
“老李,你…你咋不言语了?是不是…嫌俺土气?”
“胡说!”
李云龙像被烫到,急得脖子都粗了,
“秀芹!俺李云龙是那号人吗?俺…俺…”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解下一把锃亮的勃朗宁手枪,塞到秀芹手里,
“给!拿着!俺老李的媳妇,腰杆子也得硬气!”
秀芹借着烛光,好奇又珍重地翻看那精巧的手枪,甚至学着样子举起来瞄了瞄,眼眶微微发红,正要将它收起——
“等等!”
李云龙赶紧按住,拿过枪,熟练地摆弄着,
“这里头压着子弹呢!要用的时候,得先扳开这个保险!”
“俺懂!”
秀芹嗔道,
“俺还当过民兵队长呢!”
“这子弹金贵,省着点用,用完了,可没地方补充。.3\巴^墈~书*罔¢ ?首`发.”
就在这时——咔嚓!
窗外一声突兀的树枝断裂声,刺破了洞房的静谧!
“谁?!”
李云龙如猎豹般警觉,厉声喝道。
外面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张大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秀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
李云龙却像被这插曲浇了盆冷水,瞬间从新婚的懵懂中清醒过来,眼神恢复了战场上的锐利。
“秀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
“我得去查查岗。这心不踏实。”
秀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
“俺…等你。”
李云龙紧了紧腰带,推开门,高大的身影融入门外浓重的夜色。门被轻轻带上。
转过身,江岳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背着三八大盖,己在几步外静候。
“团长,”
江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老乡都撤到村外了,三营在那边集结待命。一营、二营在村东、西两头,口袋扎好了。”
“走!看看弟兄们去!”
“团长,”
江岳纹丝不动,目光扫过紧闭的新房门,
“不能留嫂子一个人。”
“那咋办?带着她去查哨?”
李云龙皱眉。
“非常时期,安全第一。跟部队在一起。”
江岳语气坚决。
李云龙无奈,只得转身回屋。
片刻后,门再次打开,秀芹己换上了一身普通农妇的旧衣,紧紧跟在李云龙身侧。
“秀芹嫂子……”
江岳欲言又止。
“俺懂。”
秀芹打断他,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紧张,
“走吧。”
江岳却伸出手,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秀芹疑惑地接过,入手冰凉沉重——是一整盒黄澄澄的子弹!
“老李说这子弹金贵,不好弄…你哪来这么多?”
秀芹惊疑。
“上次端鬼子特战队窝点缴的,”
江岳语速飞快,
“正好配您那支勃朗宁。”
李云龙己大步流星走向村东一营指挥部,秀芹居中,江岳殿后,三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村道中。
指挥部里,气氛凝重。
李云龙环视一周,对秀芹道:
“秀芹,你先去隔壁歇会儿,我们几个爷们商量点事。”
秀芹摇摇头,眼神坚定:
“老李,俺哪睡得着?俺给你们烧点热水去。”
说完,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小厨房。
门帘落下,隔绝了厨房的微弱光线。
李云龙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尽,只剩下钢铁般的冷硬:
“张大彪!江岳!这伙鬼子,不是善茬!人是不多,可家伙事儿快,这村里巷道弯弯绕绕,长枪耍不开!江岳,把你的布置再说细点!”
“团长,目标:全歼!”
江岳目光如电,手指在简陋的地图上划过,
“老乡撤走,村里财物原封不动,就是怕打草惊蛇,让他们溜了!”
“陈家峪的法子不能用,”
李云龙点头,
“鬼子吃过一次亏,肯定防着断崖。方向不明,要包饺子,难!”
“所以换了打法!”
江岳语速加快,
“一营、二营封死村东、西出口,扎紧口袋!三营在外围机动,专打漏网之鱼!村里,八个狙击点,房顶、树梢,伪装到位!三个观察组,有线电话首通炮排和掷弹筒排,指哪打哪!还有几个点,专打照明弹——就靠缴十六旅团那十几发家底了!”
“好小子!”
李云龙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随即又拍了拍腰间的大刀,
“可惜老子这口刀,白磨了!”
这时,秀芹提着水壶进来,默默给每人倒了碗热水,又安静地退回了厨房。
江岳看着那晃动的门帘,低声道:
“团长,不为别的,就为嫂子…您也得尽量靠后点。”
“放屁!”
李云龙眼一瞪,
“打鬼子还怕死?你小子脑子活泛,更得敢亮剑!”
话音未落——
“叭勾——!”
一声凄厉的三八大盖枪响,如同铁锥猛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MP38冲锋枪那急促、冰冷的“突突突突”声,如同死神的狞笑,骤然在村口炸响!
“来了——!”
江岳的声音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指挥部里的空气,凝固如冰。
而厨房的门帘后,那倒水的声音,也突兀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