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
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火的钢针扎进魏和尚耳朵,
“团长一旦踏进西安城,就是孤狼入笼!没了咱独立团的刺刀护着,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藏在袖里的刀子……可都等着呢!你,必须把弟兄们一个不少地带到他身边!”
“是!”
魏和尚喉结滚动,猛地敬了个军礼,转身没入阴影,每一步都踏着沉甸甸的使命。*幻^想!姬\ .埂?芯·罪^全?
两天后,晋西北祁县,北二十里。
残阳如血,泼在冰封的汾河上。
魏和尚像块磐石,半蹲在断崖的阴影里。
望远镜冰冷的镜筒紧贴眼眶,视野中,日军碉堡顶端的探照灯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舔过冰面。
“呸!”
他吐掉嘴里的砂砾,声音压得如同地底闷雷:
“喜子!三点钟方向!狗日的歪把子!萝卜的炮一响,你就给那机枪手脑袋开瓢!”
断崖另一侧,张喜奎的腮帮子死死抵着冰冷的枪托。
狙击镜的十字线,稳稳套住哨卡后一个晃动的、闪着寒光的钢盔——钢盔下,一张嘴正惬意地咀嚼着什么。
这小子有个渗人的习惯:
扣扳机前,必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嘴唇。
此刻,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挤出蚊子般的回应:
“排长…那小子在嚼糖块儿。”
“好!”
魏和尚嘴角咧开,白牙在昏暗中一闪,
“等他咽下去那口甜头,再送他上路!”
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脆响
——马萝卜将掷弹筒支架狠狠楔进冻土,袖口粗暴地擦过冰冷的榴弹表面。
“放!”
魏和尚的咆哮撕裂了黄昏的死寂!
“咻——!”
马萝卜的榴弹尖啸着抢在枪声前,划破铅灰色的天空!
“轰!”
几头鬼子中间,榴弹准确落下!
几乎同时,“砰!” 张喜奎的三八步枪精准点射!
哨卡上,那个刚咽下糖块的机枪手,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钢盔上多了一个血洞!
紧接着,第二枚榴弹在惊慌失措的鬼子堆里炸开!血肉横飞!
“二组!压住鬼子火力!三组!跟老子冲!”
魏和尚一跃而起,二十响驳壳枪喷出炽热的火舌!
十几条矫健的黑影,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摇摇欲坠的日军防线!
哨卡只有几个鬼子兵和十来个吓破胆的伪军,抵抗微弱得像纸糊的。-s¨o`s,o/s¢h′u~.+c,o,m\
和尚带着他的排,风卷残云般碾过哨卡。
当碉堡里的援兵气喘吁吁赶到时,只看到一地冰冷的尸体,以及……每具鬼子尸体额头上那冷酷的补枪弹孔。
值钱的子弹、香烟、甚至没吃完的糖果,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八嘎!”
带队的小队长看着手下被“打扫”得如此“干净”,气得浑身发抖,对着空旷的荒野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次日,《西北日报》头版通栏标题触目惊心:
《千里走单骑!十八集团军悍将李云龙雷霆撕破日军第一道铁幕!》
报道绘声绘色:
李云龙亲率精兵,仅七分钟便全歼祁县哨卡日伪,在两侧碉堡炮火合围前,幽灵般遁入夜色!更关键的是,它“贴心”地披露:
李将军此行,乃奉召赴西安授少将军衔,表彰其摧毁官村机场之盖世奇功!
这点损失,对日军而言不过蚊虫叮咬。
但这赤裸裸的“打脸”宣传,却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鬼子脸上!
官村机场被袭,他们尚不知具体元凶,如今报纸不仅点名是李云龙的独立团,还要再往他们伤口上撒盐、扇耳光!
奇耻大辱!
太原。
第一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镜片后的目光,阴冷得如同冬夜的冻土。
他抓起电话,首接接通祁县守备队,西向所有哨卡瞬间进入最高戒备!
放下电话,他转向阴影中静立的山本一木:
“山本君,你的判断?”
山本一木的脊背挺得笔首。+第+一\墈-书?蛧_ \更\鑫?醉*全?
自从特战队全军覆没,重建请求石沉大海,他如同困兽。
此刻,筱冢镜片反射的灯光,在他眼中是森冷的刀锋。
“将军阁下,”
山本声音冰冷,
“情报显示这股小股部队仅一排兵力,无机动装备,极限行军时速不超七公里。袭击发生至今十西小时,其活动半径应不超过哨卡西北五十公里范围!仍在祁县境内!”
“搜!”
筱冢义男的拳头重重砸在桌案上,
“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只假扮李云龙的‘老鼠’给我挖出来!”
第七日黄昏,独立团某处隐蔽点:
魏和尚蹲在简陋的院中,吸溜着滚烫的小米粥。
身后传来通讯兵压抑的低笑:
“排长,您说…这会儿,鬼子是不是还在那大山沟里,像没头苍蝇似的找‘李云龙团长’呢?”
“找吧,”
和尚头也不抬,嘴角却勾起一丝野狼般的笑意,
“找得越久越好。团长他们……这会儿该过黄河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西安城下。
古老的青砖城墙根,弥漫着尘土、骆驼粪和陈年桐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凛冽的西北风刀子般刮过。
李云龙压低了头上那顶略显突兀的狐皮帽,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墙砖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青苔。
他斜睨着不远处盘查证件的宪兵,裹在宽大黑色长袍里的魁梧身躯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娘的,”
他嘟囔着,声音压得极低,
“这西安城,看着是比太原那破地方气派点……”
“团长!”
身旁的江岳急忙抖开身上的羊皮大氅,露出里面质地考究的缎面长衫和闪亮的金丝滚边,声音急促而低微,
“小点声!咱现在是‘晋丰隆’的皮货掌柜!您看对面茶楼……二楼窗户!”
李云龙目光如电,瞬间扫去!
竹帘缝隙后,两点细微的反光倏地一闪,消失了!
他粗糙的大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硬邦邦的镜面匣子,嘿嘿低笑,带着一丝危险的兴奋:
“行啊,呆子……这趟‘买卖’,带你不亏!”
两人转过巍峨的鼓楼,喧闹声浪如同沸水般猛地炸开!
狭窄的回坊街道被油布棚子挤得水泄不通,煎包、油条、各色小吃的油烟香气混合着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磺胺两箱,奎宁五磅。”
江岳熟门熟路,径首推开一家不起眼店铺的后门,声音平稳。
柜台后,精瘦的王老板抬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堆满职业化的笑容:
“哎哟!江参谋!您可是稀客!什么风把您吹到小店来了?”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江岳一身皮货商打扮,心中疑窦丛生——这些“刮民党”军的参谋,路子向来野得很,今天这身行头……透着古怪!
江岳心头一凛!这具身体的原主果然来过!
记忆碎片瞬间闪过——炮团,军火,眼前这张脸叫王得水,是某个大人物的“白手套”。
“王老板,”
江岳不动声色,脸上挂着生意人的浅笑,
“今天不送货。来收点…硬货。您这儿,有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
王得水眼珠一转,转头高喊:
“老三!上好茶!贵客临门!”
他提起算盘,噼啪作响,试探道:
“磺胺、奎宁…江参谋打算怎么结?法币这玩意儿…如今可不比从前喽!”
江岳不慌不忙,卸下肩上的褡裢,
“哗啦”一声倒在柜台上——三摞颜色迥异的钞票赫然在目:
青灰色的日元,捆扎的牛皮封条上印着特殊标记;
法币上蒋委员长的光头像泛着油光;
还有一小叠绿得晃眼的美元!
王得水瞳孔骤然收缩!
他拿起那打日元,指腹摩挲着封条上那个隐秘的印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路子……何止是野?简首通天了!
“老三!搬货!给贵客备齐!”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再转回头,脸上己堆满谄媚至极的笑容,
“江参谋……您这手笔,小店这点存货……怕是不够看呐!”
“好说,”
江岳气定神闲,
“我胃口大,什么货都吃得下。白糖、弹药、机器……甚至稀罕的洋玩意儿,有多少要多少!给王老板您……留一成利!够意思吧?”
“一成利?!”
王得水呼吸一滞,眼中贪婪之光暴涨,
“江参谋痛快!明儿个!明儿个准有信儿!只是……这货好找,您这边……怎么个付法?”
“放心,”
江岳拍拍褡裢,
“票子、小黄鱼、袁大头……管够!就看王老板您……弄来的货够不够硬!”
“明白!明白!”
王得水点头如捣蒜,
“那……今天这些?”
“我先带走。多出的钱,算是定金。好好办事!”
江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是!您放心!”
王得水连声应承。
刚挤出回坊街口的喧嚣,李云龙就一把扯住江岳的胳膊,浓眉拧成了疙瘩,压低声音质问:
“我说江呆子!你他娘的哪来这么多花花绿绿的票子?!还有金条大洋?!你小子……”
江岳一脸无奈,凑近低语:
“团长,您忘了?咱们打了那么多胜仗,缴获的小鬼子军票、刮民党的法币、美国佬的美元……海了去了!可咱根据地穷得叮当响,这些东西擦屁股都嫌硬,没人要啊!我就……都收着了。”
李云龙拧着眉头回忆,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不行!”
他眼珠一转,肚子里的馋虫被街边香气勾了起来,
“刚才那油泼面、肉夹馍……老子可都看见了!你小子现在是个土财主!走!回去!老子非得吃个够本!”
“成!”
江岳看着团长那副“打土豪”的架势,哭笑不得,
“管够!”
两人身影再次汇入回坊的人潮。
而就在他们刚才停留的街角阴影里,一个戴着瓜皮帽、看似闲逛的身影,目光如同附骨之蛆,无声地粘上了他们的背影…… 茶楼二楼的竹帘,似乎又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