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之上,硝烟未散。_a-i/l+e·x^i?a*o~s_h`u_o~.\c¢o?m′
李云龙、赵刚、孔捷、张大彪几人矗立着,脚下是焦黑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钢铁烧灼的刺鼻气味。
他们俯瞰着下方——黑石坳的战场,像一幅被巨力撕扯后又泼洒了浓墨重彩的残酷画卷。
尸骸枕藉,破碎的武器零件散落一地,扭曲的装甲车残骸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巨大的弹坑如同大地的疮疤,狰狞地撕裂着山坳的地表。
李云龙叉着腰,胸膛起伏,脸上那份胜利者的豪气,被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悄然侵蚀。
“他娘的,这一仗……”
他喉头滚动,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声音低沉却像擂鼓,
“够劲!够狠!够本!”
他猛地指向下方一处被巨石半掩的焦黑装甲车残骸:
“吉川老鬼子!给老子又是铁王八又是连环套,摆下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咋样?连人带铁疙瘩,全他妈给老子摁死在这山沟里喂了石头!”
赵刚默默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战场,落在那些被担架匆匆抬走的灰布身影上,带着沉甸甸的悲悯:
“胜利的代价……同样惨烈。鬼子的困兽之斗,太疯狂了。我们的战士……血,流得够多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李云龙大手一挥,斩钉截铁,但那粗犷的声线里,也罕见地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
“活着的!替躺下的兄弟多杀鬼子!多抢他娘的!就是最好的祭奠!孔二愣子!张大彪!”
他陡然拔高声音,目光如电射向两人,
“给老子快点!战果!损失!特别是那火车肚子里,吉川到底塞了什么‘大礼包’!一根毛都别给老子落下!”
孔捷和张大彪应声如雷,转身大步流星冲下土坡,身影迅速没入忙碌的人群。/r,i?z.h?a¨o¨w+e-n?x?u.e\.¢c~o+m-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沉稳地攀上坡顶。
江岳。
除了脸色残留着一抹激战后的苍白,步履间几乎看不出昨夜那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搏命痕迹。
他走到近前,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后的沙哑:
“司令,政委!鬼子飞机,预计35分钟内抵达!”
李云龙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钉在江岳身上,上下扫视,惊奇与毫不掩饰的赞许在眼中炸开:
“好小子!命比石头还硬!昨天看你那副鬼样子,老子都琢磨着给你找块风水好的地儿了!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他咧嘴一笑,随即猛地转头,吼声炸响:
“传令兵!命令各团!30分钟内,给老子撤干净!藏严实!快!”
“我们也得撤了!”
赵刚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反射着战场冰冷的晨光。
司令部撤离,同样刻不容缓。
江岳的目光掠过山坳,最终定格。
一面残破不堪的膏药旗,被巨石死死压住一角,在带着血腥气的晨风里,无力地、徒劳地抖动着那仅剩的残片,像一面宣告帝国幻梦破碎的招魂幡。
黑石坳以东,无名密林。
黎明前的薄雾,带着湿冷的寒意,在林间无声流淌,浸透了战士们疲惫的身躯。
激战后的脱力感如同铅块坠着西肢,但胜利的狂喜和迫近的危机感,又像无形的针,刺得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绷。*k^u¨a?i\d,u\b′o?o/k..,c?o¨m+
李云龙、赵刚、江岳几人,此刻就蛰伏在这片浓密树林的制高点。
透过枝叶的缝隙,视野豁然开朗,下方——那列曾不可一世的日军列车,此刻如同一条被斩断脊梁的死蛇,扭曲地瘫卧在冰冷的铁轨上。
这就是吉川“铁桶阵”的核心,那装载着神秘“厚礼”的钢铁巨兽,如今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狼狈。
车体遍布弹孔,如同蜂巢。
车窗碎裂,车皮在爆炸的巨力下扭曲变形,狰狞地咧着口子。
车头更是惨不忍睹,烟囱歪斜着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驾驶室焦黑一片,仿佛被地狱之火舔舐过。
整列车,散发出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死寂。
林间空地上,一片无声的沸腾。
战士们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正争分夺秒地将车厢里掏出的“宝藏”运往密林深处。
弹药箱沉甸甸地压着肩膀,粮食袋鼓鼓囊囊,军毯捆扎整齐,闪烁着冷光的步兵炮零件被小心翼翼地抬走……晨曦微光下,这些缴获品散发着令人心跳加速的诱人光泽。
“他娘的,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张大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死死盯着又一门被抬出来的九二步兵炮炮管,之前的疲惫被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取代,
“吉川这老鬼子,棺材本都押上了!光这炮,就够老子乐得三天睡不着觉!”
孔捷也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粮食、药品,都是救命的东西!老李,咱们这回,可是掏了鬼子的心窝子,发了天大的横财!”
李云龙叉着腰,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和忙碌的身影,畅快的笑容终于爬上脸庞,眼神亮得惊人:
“老子说什么来着?这火车就是座金山!不枉咱兄弟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这一票!给老子搬!一粒米,一颗子弹,都别给鬼子剩下!搬不走的……”
他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转向倚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江岳,
“江呆子,老规矩?”
江岳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锐利取代,声音依旧沙哑,却斩钉截铁:
“炸药备好了。物资一清空,就把这铁王八连骨头带渣,彻底炸上天。绝不留后患。”
“好!就这么办!”
李云龙猛一挥手,定音。
就在这命令落下的刹那——
“嗡——嗡——嗡——!”
一种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巨大引擎轰鸣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林间短暂的宁静,由远及近,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声音源头,正是西南方的天空!
“敌机!鬼子飞机来了——!”
瞭望哨兵嘶哑的警报声带着变调的惊恐,瞬间刺破空气!
李云龙、赵刚等人瞳孔骤缩,猛地抓起望远镜,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灰蓝色的天幕下,三个狰狞的黑点急速放大,机翼上那血红的膏药标志,如同恶魔睁开的眼睛!
三架日军九七式战斗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发现腐肉的秃鹫,朝着黑石坳,俯冲而下!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隐蔽!全体卧倒!快——!”
赵刚的吼声带着撕裂感,在林间炸开!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反应快如闪电!
搬运的物资瞬间脱手,身影就地翻滚,扑向最近的掩体——灌木丛、粗大树干、深坑洼地……所有人死死贴住冰冷潮湿的地面,屏住呼吸。
李云龙等人也瞬间矮身,藏匿在岩石和树根之后,但目光和望远镜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锁住那俯冲的死亡之翼和下方瘫痪的列车。
“狗日的!来得真他娘快!”
李云龙咬牙咒骂,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带着血腥味的狞笑,
“嘿!小鬼子,来吧!老子倒要瞧瞧,你们这铁鸟,还能炸点啥玩意儿?!”
三架敌机己然盘旋在战场上空,低沉轰鸣如同死神的低语。
它们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下方铁轨上那列无比扎眼的、冒着残烟的“死蛇”。
长机驾驶舱内,飞行员眉头紧锁,透过风挡死死盯着目标:
“那是什么?我们的辎重列车?……怎么会停在这里?还被打成这副鬼样子?”
声音充满了惊疑。
后座观察手迅速确认:
“是火车,长官!我们的火车!”
投弹手抬起头,他一首在紧张地扫视地面:
“长官!下方……没有发现大规模敌军活动迹象!只有那列火车!完全静止!像是……被遗弃了?”
“遗弃?还是……”
飞行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警觉,
“……陷阱?!”
他猛地一推操纵杆,俯冲的机头硬生生拉起些许,盘旋的轨迹变得犹豫而警惕。
下方密林中,无数双眼睛透过枝叶缝隙,死死盯着那三架在头顶盘旋、引擎嘶吼着却迟迟没有投弹的钢铁死神,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
那致命的铁翼每一次盘旋的迟疑,都像重锤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它们,到底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