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麻子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他猛地扭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旁边的日军曹长,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尖锐变调:
“太君!太君!千真万确啊!是咱们保安团的人!前面三个,化成灰我都认得!是张团长的兵!看这惨状……黑石坳……黑石坳怕是……怕是天塌了啊!”
“张景林呢?!”
另一个伪军军官嘶声吼问,声音绷得像要断裂的弓弦。¢欣/丸~ - ^神?占· .追*蕞*鑫\漳_节,
孙大眼立刻抢答,哭嚎声撕心裂肺:
“张团长……张团长他带着几个亲信骑马……早他娘的跑没影了!肯定回城了!太君!求您了!开门救命啊——!”
城头上的伪军彻底炸了锅!
前面几个是熟面孔!
张团长骑马先跑的消息也对上了!
日军曹长死死盯着城下这群人——
那深入骨髓的惊恐、狼狈到极点的模样,绝非能伪装!
再看身边伪军们惨白慌乱的脸,他脸上的狐疑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吞噬,坚固的意志如同沙堡般开始崩塌!
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狠狠剐过李二狗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沾满污泥血渍的脸——这张脸,城头不止一双眼睛认得清清楚楚!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成了冰!
王石头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藏在褴褛军装下的手死死扣住驳壳枪冰冷的扳机护圈,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身后的战士们,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拉满的强弓,化身为一头头蛰伏在阴影里的嗜血猎豹。
所有目光,带着千钧之力,死死焊在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生死的巨大城门上!
开?
还是不开?
天堂或地狱,功成或身殒,只在城头那握着生杀大权的指挥官——一念之间!
而那三个被枪口和死亡逼到绝境的俘虏,此刻成了撬动这命运之门的唯一“钥匙”!那绞索摩擦的刺耳声响,会为绝望的哀嚎而转动吗?
城墙上,日军曹长脸上那短暂的震惊与动摇,仅仅持续了致命的三秒!
刻入骨髓的军事本能和对“土八路”诡计多端的深深忌惮,如同冰水瞬间浇醒了他!
他猛地探出半个身子,眼神锐利如淬毒的刀锋,用生硬如铁块的汉语厉声咆哮:
“八嘎!统统闭嘴!慌什么!天色未明,敌情不明!谁敢保证你们后面没有八路的尾巴?!统统的——退后!退到护城河外一百米空地!原地待命!等天亮,皇军确认无误,再开门!”
这道命令,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王石头和所有“溃兵”的心脏!
退后一百米?
原地等天亮?!
晨光熹微之时,他们脸上精心涂抹的污泥、衣物上的细微破绽、甚至眼底深处无法完全掩藏的杀伐之气,在城头望远镜下都将无所遁形!
更致命的是队伍后方那些战士——
再如何模仿溃败,那股子铁血纪律凝成的筋骨,在阳光下必将暴露无遗!
时间!最要命的就是时间!
独立纵队的主力如同引而不发的箭矢,就在黑暗中等待冲锋的信号!
每拖延一秒,鬼子援兵逼近的阴影就浓重一分!
完了!
计划要崩盘!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王石头脚底窜上头顶,握枪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6/1-墈′书/旺~ *哽+欣?蕞+哙·
身后的战士们身体绷紧如即将断裂的钢丝,手指几乎不受控制地要摸向藏匿的武器!
队伍最前的那三个真俘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像烂泥般就要瘫倒——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后退等待,身份败露只在顷刻,无论哪边都饶不了他们!
“太君!太君!等不得啊——!”
王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因极度的绝望和恐惧而撕裂变调,凄厉得如同濒死的野兽,
“八路……八路的追兵就在屁股后面啊!他们抬着炮!再不开门,天一亮……我们……我们全得被轰成渣子!死在这城门口啊!太君开恩啊——!”
他嘶吼的同时,藏在破袖下的枪管,带着死亡的压力,狠狠捅进中间俘虏李二狗的后腰!
这一捅,如同给濒死的毒蛇注入了最后一针疯狂!
李二狗被顶得向前踉跄扑倒,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他毕生的演技!
他双手疯狂地拍打、抓挠着冰冷坚硬的护城河岸,额头狠狠撞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鲜血混着污泥糊了一脸,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赵麻子!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个断子绝孙的王八羔子!你想看着老子死啊!追兵的枪子儿都他妈顶到老子后脑勺了!等天亮?等天亮老子都他娘的臭了!老子给你磕头了!磕响头了!求你跟太君说说!开门啊!老子下辈子投胎做你爹也报答你啊——!”
孙大眼和另一个俘虏如同被抽打的陀螺,立刻扑跪在地,对着城墙上认识的伪军疯狂磕头、哭嚎、咒骂,污言秽语与绝望的哀求交织,场面混乱凄惨得如同人间炼狱!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舞台,演砸了,第一个血溅当场的,就是他们!
“赵麻子!开门啊!看在都是一个娘胎爬出来的份上!”
“王老歪!你他妈忘了去年是谁替你挨的枪子儿?!你就这么报恩?!”
“太君!皇军爷爷!我们给蝗军当牛做马啊!不能看着兄弟们死啊——!”
城头上,伪军们彻底崩溃了!
看着下面磕得头破血流、哭得撕心裂肺的熟人,尤其是李二狗那张被血污和泪水彻底糊住、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兔死狐悲的绝望像瘟疫般蔓延。·优′品?小~税,徃* ′已-发/布¢罪~欣!璋-结*
“太君!真……真不能等了!”
赵麻子面无人色,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对日军曹长哀告,
“您看……这……后面真有追兵的话……天亮……兄弟们就全交代了!都是给蝗军卖命的……”
其他伪军也纷纷哀告附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动摇。
日军曹长眼角抽搐,他感觉到了——身边这群伪军的军心,正在崩溃的边缘!
“八嘎!安静!”
日军曹长厉声咆哮,试图压制混乱,但他自己的眼神却在剧烈地颤抖、闪烁!
他再次死死盯向城下:
那群“溃兵”的狼狈和绝望,真实得令人窒息!
尤其是那几个保安团俘虏的表现,完全是濒死前的最后哀鸣!
毫无破绽!
就在这紧绷如弦、几乎要断裂的死寂对峙中——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巨响,猛地从西南方黑石坳方向炸开!
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紧接着!
“哒哒哒——!砰!砰!”
一阵密集得令人心悸的枪声,如同骤雨般从更靠近县城的方向扫来!
这绝非疑兵之计,分明是短兵相接的遭遇战!
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追兵”铁证,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追兵!追兵真的来了!就在城下!”
城头上的伪军惊恐万状,失声尖叫!
日军曹长最后一丝理智被这巨大的危机感彻底碾碎!
诱饵后面怎么可能真有追兵在交火?!
这绝不是陷阱!
“快!快快的!开门!放他们进来!快——!”
日军曹长的吼叫带着破音的绝望,几乎变了调,
“机枪!重机枪!对准西南方!警戒!快!”
“嗨——!”
日军士兵和伪军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疯狂行动起来。
“嘎吱吱——嘎——吱——吱——”
沉重、锈蚀、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巨大绞盘转动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之音,骤然撕裂了黎明前死一般的寂静!
那扇布满冰冷铆钉、象征着森严壁垒与死亡的厚重城门,终于……开始向内缓缓移动!
一道黑暗的门缝,如同深渊巨兽缓缓咧开的嘴,在众人面前……张开了!
王石头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狂喜与杀意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声低吼从齿缝中狠狠挤出,只有紧贴身后的战士才能听见:
“听我号令!门开三尺,就给我往里灌!夺门!发信号!”
同时,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还在嚎哭的李二狗腰眼上:
“起来!装你妈死!给老子冲在最前面!想活命就玩命冲!”
李二狗等人如同被烙铁烫到,连滚带爬地弹起来,在死亡的驱赶下,哭爹喊娘地朝着那正在扩大的门缝,连滚带爬地扑去:
“开了!门开了!快冲啊——!”
“进城!进城就活了!”
王石头和他的战士们,如同真正的溃兵般混在人群中,佝偻着背,脚步踉跄,被“恐惧”推搡着向前。
然而,他们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死死锁住那越来越宽、吞噬光线的黑暗门缝!
藏在破烂军装下的手,早己紧紧攥住了驳壳枪冰冷的枪柄!
食指稳稳地搭在了扳机上!
冰冷的钢铁触感刺激着神经,浓烈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雾,在门缝透出的微光与黎明前的黑暗交界处……疯狂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