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5章:殊死一搏
暮春,扬州城内水汽氤氲升腾,宛若仙气飘飘的天宫。(;看ˉ书o?a屋~¤! £¢首3?发`\
向晚,残阳如血,低垂在西天空。乌鹊低旋,哀鸣声声让人心碎。
一路快马加鞭,从未停歇,要不是担心枣红马体力不支,马光谦也许连午膳也不吃,终于赶在夜色浓重之前进入扬州城。
掌灯时分,身心疲倦的马光谦骑马进入浣纱坊坊门。
马光谦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牵着马,款步走到舒府院门前。
“咚咚咚”马光谦使劲儿地拍打着门环。
“谁呀!敲什么敲!”李驼正端着陶土碗,大口秃噜着稀米粥,听到敲门声,有些不耐烦,不得不丢下饭碗,起身走到门口。
“开门,我是歙州录事参军马光谦。”马光谦自报姓名。
“哎哟!是马大人!快快请进!”李驼脸上宛如变戏法,立刻堆满了笑容。
“舒老爷在吗?”马光谦面无表情问道。
“在在在!”李驼点头如捣蒜,边关门,边对着中庭方向喊,“老爷,来贵客了,歙州录事参军马大人!”
舒恪已经用过晚膳,正在愁眉不展地喝茶,琢磨着应对马凌虚的对策,听闻李驼的话语,吓了一身冷汗,丢下茶碗,从坐塌上弹起,拍了拍身上原本就没有的灰尘,一路小跑地冲出花厅,见到刚绕过影壁的马光谦,笑盈盈地拱手道,“马录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虚儿哩?”马光谦环视身后众人,没有看见马凌虚,生硬地问道。
“虚儿,她应该回房休憩了。”舒恪应道。
“舒老爷琐事缠身,请留步,我一个人过去就行。”马光谦讥讽道。
“不忙,不忙!我赔马大人过去。”舒恪紧跟马光谦,步入东月门。
看到正房大门两侧的喜联,马光谦故作惊诧道,“哟,舒郎何日再次迎娶新娘,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置备一份厚礼过来道喜。¨搜%搜\°小???说+?#网? £ˉ?无^错#内μ容>”
“这……马大人公务繁多,怎敢惊扰了您?”舒恪灵机一动,说道。
“嗯!这就是虚儿的不对了!舒郎另娶她人,这是何等大事,无论如何也该告知父亲一声嘛!”马光谦揶揄道。
“这……的确是在下考虑不周,没能告知马大人,请马大人恕罪!”舒恪不得不跟着马光谦的语调走下去。
“舒郎哩?娶了新人,忘了旧人,只听新人笑,难见旧人哭。早把我这个岳丈丢到九霄云外了吧?”马光谦诘问道。
“赋儿外出贩盐,一去数日,至今尚未归来。”舒恪忙解释道。
“也好!生意要紧嘛!否则,哪里有钱迎娶万香楼的花魁入府门。”马光谦暗讽道。
啊,马光谦连这个也知道,肯定是马凌虚飞鸽传信,唤来父亲来给自己撑腰。想到此,舒恪顿觉气短,“这个……也是!”
“花魁罗莹,人在何处,本官倒是要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竟然妖媚得舒郎抛妻弃子?”马光谦问道。
“罗莹见过录事参军大人!”正说着话,罗莹从西偏房钻出来,不卑不亢,粉面含笑,对着马光谦施礼道。
“哟,的确是面若桃花,腰比楚女,就连说话,也是呢喃细语。难怪舒郎会厌弃我的女儿。”马光谦面露愠色。
“大人谬赞了,贱婢哪里敢与千金小姐比高低。幸得舒郎恩宠眷顾,自知惭愧不如姐姐,心中惶恐不已,多次劝说小郎君,无奈,人微言轻,小郎君不肯听从奴婢。还望马大人宽恕。”罗莹谦谦而言。
“父亲!”马凌虚听闻,立刻从内室跑出,只言一语,泪水迷蒙双目,泣不成声。
马光谦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感伤不已,“面容如此憔悴。虚儿,你受苦了!”
“让父亲日夜为女儿操心,不胜愧疚。”马凌虚伏在马光谦的肩头嘤嘤啜泣。
舒恪站在身边,望着这一切,无比惭愧,不得不强装泪流,用衣袖揩了揩尚无泪痕的眼角。?o>鸿¢D÷特:¨,小(说/网@?¤ !追°?;最__t新:¥|章=?节[
“父亲坐下说话。”马凌虚搀扶马光谦在客堂高台上落座。
“阿翁,也坐下。”马凌虚拉了一把舒恪的衣袖,指了指高台上的坐塌。
舒恪有些尴尬,一脸的尬笑,欠身浅坐了三分之一塌面,大声吆喝道,“萍儿,给马大人上茶!”
萍儿应声而入,快速地倒了茶水,连忙退下,手持茶壶,怯怯地站在马凌虚的身后。
“老奴见过老爷。”张蕙兰从膳房赶来,特意向马光谦问好,见到马光谦的一瞬间,似乎遇到了亲人,两行浊泪夺眶而出,早已泣不成声。
马光谦看着主仆三人泪水涟涟的脸,日渐沧桑憔悴的脸颊,生出无限感伤,“蕙兰,这段时日,身体可好?”
“谢老爷牵挂!托您的福,老奴身体还好!”张蕙兰话头一转,突然泣泪交加道,“请老爷严惩,老奴没有照顾好小姐,害小姐坠入湖中,感染了风寒;没有看护好莲儿,害莲儿溺水而亡,丢了性命。老奴该死!”
“虚儿坠湖?莲儿夭亡?”马光谦大惊,将脸转向了舒恪。
“是小的照看不周,让梅儿那个疯子闯入西苑别墅。她对虚儿怀恨在心,总以为是虚儿害死了她的孩子,趁虚儿不备,将她推入湖中。她趁乳母惊慌失措,从乳母怀中抢过莲儿,直接丢进湖中,院中仆役赶紧施救,很快找到二人。无奈,莲儿年幼,溺水太久,加之天寒地冻,多方救治,依然没能留住莲儿的性命。”舒恪简单陈述,依然泪流满面。
“梅儿人在何处?”马光谦脸色铁青地喝问道。
“梅儿已亡,被萍儿扼杀,罪有应得。”舒恪忙说。
“恶奴早该死!”马光谦后悔不已道,“上次就曾推乳母入江,对虚儿下毒。恨我对她多一分怜悯,招致如此灾祸。”
“是是是!梅儿的确该死!”舒恪连声附和。
“萍儿,你是好样的,护主有功,本官重重有赏。”马光谦掏出一把碎银,随即递给萍儿。
“谢老爷赏赐,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萍儿心花怒放。连连谢恩。
“的确该赏!的确该赏!”舒恪连声叫嚷,就是光打雷不下雨。
“莲儿夭亡,虚儿本就受到惊吓,还要承受丧女之痛,身心遭受极大创伤,理应受到舒郎的体恤关爱,反而等来他的厌弃和新娶,让虚儿雪上加霜,哀伤不已。本官实在不明白,舒郎为何对虚儿如此薄情寡义,不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如何教导儿子。”马光谦毫不顾及舒恪的颜面,指责道。
“小的也曾劝阻,无奈,虚儿和赋儿结怨太深,双方不怨退让,缺少言语交流,早已形同陌路。”舒恪解释道。
“既然舒郎和虚儿早已恩断义绝,不如干脆分开算了,也好减少彼此的伤痛。”马光谦顺势而言。
“小姐已经向小郎君提出和离请求,只是没能得到应允。”萍儿插上一句。
“是是是!虚儿的确主动提出和离,但是,我和菪儿没有应允。我们觉得,虚儿仁爱孝淳,谦恭有理,舍不得她离去。”舒恪解释道。
“既然仁爱孝淳谦恭有理,为何却总是惹人厌弃?”马光谦嗤嗤笑道。
“那是赋儿风流成性,故而二人性情不和,才有今日的局面。”舒恪自知理亏。
“主母为何也要厌弃?”马光谦再问。
“哦,这个,一言难尽,还是让虚儿自己来说吧!”舒恪不便多言。
马凌虚迎着舒恪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控诉道,“自从嫁入舒府,主母待我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急于除之而后快。原因在于,我生性高冷,不知道巧言欢笑,没能让主母心满意足。主母处处针对,时时诘责,多次指派梅儿加害于我。只是看到我决心跟赋儿和离,这才勉强挽留了两句。总之,夫君厌弃,主母加害,我在舒府早已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过去受莲儿羁绊,现如今莲儿夭亡,多待一刻钟,我就难受一刻钟。我决心跟舒郎和离,彻底忘记这个伤心地。”
“舒老爷,你也听到了,虚儿这次怕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了,还望舒老爷能多多理解,放过虚儿。”马光谦一本正经地说。
“赋儿迎娶罗莹,主要是为舒家子嗣考量,舒家的少主母之位,永远是留给虚儿的。我有信心说服赋儿回心转意,还望马大人三思。”舒恪祭出了感情牌。
“我已经跟小郎君谈过,他态度坚决,坚如磐石,阿翁就不要再勉强了。我答应过的事儿,还是算数的,待到三月三晒宝会和六月六崇宝会,我会带着宝珠进府,亲自交到您的手上。”马凌虚认真地说。
“既然话已至此,覆水难收,那我们就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舒恪经过深思熟虑,已经预感到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于是说道,“马大人,如若虚儿和赋儿和离,你是否会对舒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不会。”马光谦脱口而出,“毕竟咱们儿女亲家一场,哪能如此下作?”
“那好,我再问你,歙州那边的生意,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照看吗?”舒恪有所隐晦,还是道出了心中最大的忧虑。
“不会。”马光谦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伤害虚儿这么深,还想指望着我替你站岗放哨,可能吗?”
“马大人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舒恪意味深长地说。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我各取所需结为亲家,可是现在,我们两家基本上等同于水火不容,如果我此时还如以前那样做,我就是是非不明爱恨不辨,怎么面对受苦受难的虚儿,怎么跟她那早逝的母亲交代。”马光谦毫不退让。
“这么说,你是准备跟我们舒家决裂了?”舒恪一改以前的谦卑态度,怫然变色道,“我苦苦相求,你不为所动,执意要虚儿跟赋儿和离。以前你答应过我,要永远替我保守秘密,永远替我罩着舒家生意,现在却因两个孩子的和离而食言。你改变主意,置我于何地?”
“这个诺言原本就是建立在舒马两家联姻的基础上的,现在虚儿跟赋儿和离,信守诺言的基础已经虚空,我自然也没有必要替你保守秘密。”马光谦微笑道。
“如果这样,我死,一定拉你垫背。”舒恪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