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清描绘的图景,实在太过诱人——亲手斩杀大清摄政王多尔衮!
这份泼天的功劳....
足以让他左良玉的名字,刻在史书最耀眼的位置!
什么史可法?
什么陈锦文?
都将被他这惊天一击的光芒彻底掩盖!
胸膛里那股被史可法和陈锦文激起的邪火,此刻化作了对这份绝世功勋的极度渴望。′咸,鱼/看¨书- ?追!最~芯′璋_踕?
他需要证明自己!
证明他左良玉才是力挽狂澜的真豪杰!
“好!”
左良玉猛的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他“锵”的一声将佩剑完全推回鞘中,右手五指箕张,重重一掌拍在身旁坚硬的红木桌案上。
“啪嚓——”
坚实的桌面竟被他一掌拍得木屑纷飞,生生裂开几道缝隙。
“刘泽清,就依你之计!”
左良玉双目赤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
“立刻持我令箭,调集城中所有能战之兵!”
“要最精锐的,给老子埋伏到落霞沟去,一只鸟都不准放出来!”
左良玉死死盯着门外沉沉压下的暮色。
带着刻骨的杀意和志在必得的狂热,他从齿缝中挤出最后一句:
“今夜子时,落霞沟…”
“老子要亲手摘下多尔衮的狗头!”
.................
夜色如墨,扬州城头灯火稀疏,一片死寂。^兰~兰`文`茓! *首\发¨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悄然开启一道缝隙。
一队队黑影如同鬼魅,无声地涌出城门,迅速没入城外无边的黑暗。
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被夜风吞没,唯有沉重的脚步声踏在人心上。
左府高高的院墙内....
左羡梅凭栏而立,鹅黄的身影几乎融入夜色。
她看着父亲左良玉那熟悉魁梧的背影一马当先,消失在城门洞的阴影里,身后是刘泽清和城中仅存的两千披甲锐卒。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父亲那志在必得的狂傲。
刘泽清闪烁的眼神。
还有这深更半夜倾巢而出的精锐…
首觉告诉她,这绝非什么万全之策!
左羡梅再也按捺不住。
她提起长剑,转身如一道轻烟般掠下小楼,朝着灯火尚存的督师府疾奔而去。
…………
督师府内。+看·书¢君· ′追′蕞.芯!章·踕^
史可法正就着微弱的烛光,反复推敲着城防图。
虽然左良玉桀骜不驯。
但城内尚有五千可用之兵。
依托坚城,粮械尚足,只要调度得当,人心不散,未必不能撑到陛下天兵到来。
他枯瘦的手指在城墙标记上划过,眉头紧锁,却还存着一丝希望的火种。
“督师,有人求见!说是…左将军府上的人!”
亲兵急促的通报,打断了史可法的思绪。
史可法一愣,这么晚?
左良玉的人?
他心中疑窦丛生:“带进来。”
门帘掀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疾步而入。
烛光映照下。
一张清丽绝伦却写满焦急的脸庞显露出来,正是左羡梅!
“左丫头?”
史可法愕然起身。
“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可是左将军…”
左羡梅顾不得行礼,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浓浓的忧惧。
“史督师!我爹…我爹他擅自带兵出城!”
她语速飞快。
将偷听到的刘泽清密报、父亲调兵、星夜出城前往落霞沟设伏欲擒多尔衮之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什么?!”
史可法如遭五雷轰顶!
枯槁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他眼前骤然一黑,一口腥甜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殷红的血点溅满了桌案上的城防图,也染红了他灰白的胡须。
“督师!”
左羡梅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搀扶。
史可法用袖口死死捂住嘴。
剧烈的咳嗽让他佝偻如虾米,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的血丝。
他老泪纵横,声音破碎,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悲愤。
“蠢…蠢材啊!鲁莽匹夫!这…这分明是鞑虏的请君入瓮之计!”
“多尔衮何等狡诈,岂会亲身犯险?”
“你爹他这是…这是要调虎离山,毁我扬州根基啊!”
史可法抓住左羡梅的手臂,浑浊的眼中是灭顶的恐惧。
“城…城中守军…还剩多少?”
“快…快扶我出去看看!”
在左羡梅和闻讯赶来的亲兵搀扶下,史可法踉跄着冲出督师府。
夜风刺骨。
扬州城头一片死寂,只有零星的火把在风中摇曳。
原本应该站满披甲锐卒的城墙上。
此刻稀稀拉拉,只剩下些须发花白,甲胄不全的老弱残兵,或是面带惶恐惊惧的新丁。
一个老卒拄着长矛,佝偻着腰,在寒风中剧烈的咳嗽着。
“人呢?守城的锐卒呢?!”
史可法嘶声喝问,声音在空旷的城头显得格外凄厉。
一个留守的队正面无人色,噗通跪倒。
“回…回督师!左将军…左将军持令箭,将城中两千披甲锐卒尽数带走了!”
“说是…说是执行绝密军务!”
“留下的…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和刚征召的民壮…不足三千,甲胄兵刃…十不存三啊督师!”
“两千锐卒,尽数带走…”史可法喃喃重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子捅进心窝。
他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最后一丝支撑彻底崩塌。
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悲鸣。
“天亡我扬州啊——”
话音未落。
又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如同血雨般洒落在冰冷的城砖上。
他双眼翻白。
枯瘦的身体首挺挺向后倒去。
“督师!”
左羡梅和亲兵们凄厉的呼喊,撕破了扬州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