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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冰洋深处,一场无声的猎杀正在冰冷的暗流中悄然酝酿。?我·地?书?城^ ·免′废~悦/毒/而万里之外的华夏腹地,一条颠簸不平的省道延伸向一片被岁月和风沙侵蚀的低矮丘陵。一辆蒙着厚厚灰尘的军用吉普,如同疲惫的旅人,在坑洼的路面上艰难前行,卷起漫天黄尘。
林峰坐在副驾驶,身体随着车辆的晃动微微起伏。窗外掠过的,是深秋北方特有的萧瑟景象:大片收割后裸露着褐色泥土的农田,远处灰蒙蒙的山峦轮廓,以及偶尔掠过视野、墙体斑驳的“农业学大寨”标语。他的思绪,一部分仍牢牢系在“龙渊”号那无声的航迹和北冰洋冰盖下蛰伏的“幽灵列车”上,另一部分,则被此行的目的地——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红点,“向阳红五七干校”——所牵引。
“首长,前面就是干校了。”开车的年轻军官小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他显然对这位能让远望号上那些将军们都肃然起敬的年轻专家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林峰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干校的轮廓在烟尘中逐渐清晰:几排简陋的红砖平房围成一个方正的院子,房顶的瓦片有些残破,墙皮剥落得厉害。一个巨大的、由粗糙木板钉成的拱形门楼歪斜地立在入口,上面用红漆刷着几个褪色的大字:“向阳红五七干校”。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在风中瑟缩,远处隐约可见一些穿着灰蓝色旧棉袄的身影在田间缓慢劳作。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某种陈旧木材腐朽混合的气息,一种被时代遗忘的、近乎凝滞的沉闷感扑面而来。
这与林峰日常接触的尖端实验室、指挥中心那种高效、精密、充满未来感的环境,形成了刺目的反差。他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干硬的泥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干校革委会主任老马,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中年汉子,早己带着几个同样穿着朴素的人等在门口。老马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双手伸出想握,但看到林峰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整洁便装和沉静气质,伸出的手又有些局促地收了回去,只在衣服上蹭了蹭。
“哎呀,欢迎林专家!欢迎欢迎!真是蓬荜生辉啊!”老马的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试图用热情掩盖环境的简陋和内心的紧张。^衫.疤/墈^书^旺, ¢蕪*错~内_容^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眼神里则更多是好奇、茫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林峰平静地点点头,目光却越过老马和他身后的人群,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干校的环境:斑驳的墙壁、简陋的工具棚、远处几头瘦骨嶙峋的黄牛、以及更远处田埂上几个佝偻着腰、动作迟缓的身影。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里,真的隐藏着“河图”从浩如烟海的历史档案和特殊人才监控名录中,筛选出的那个名字?那个据说在某个极其冷僻领域拥有惊世骇俗造诣,却因历史原因被尘封于此的名字?
“马主任,辛苦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些干校的历史沿革和人员构成情况,配合上级部门进行一些资料整理工作。”林峰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他早己准备好的说辞。
“应该的!应该的!林专家请!请里面坐!”老马连忙侧身引路,将林峰一行人让进了一间最大的、同时也是革委会办公室的平房。房间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掉了漆的旧木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农具和泛黄的报纸。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尘土的味道。
老马殷勤地用袖子擦了擦长凳,请林峰坐下,又张罗着倒水。热水瓶是空的,一个干事连忙提着暖瓶跑了出去。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林峰的目光再次扫过窗外。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在干校最偏僻角落的一个独立小院外。一个穿着同样灰蓝旧棉袄、身形清瘦、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弯着腰,专注地侍弄着院门口一小片用碎砖头围起来的土地。他的动作不似其他劳作者那般疲惫迟缓,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精细和沉稳。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握着的工具并非农具,而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细长镊子,正小心翼翼地从土里夹起一些微小的、似乎是某种矿石的碎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阳光落在他布满皱纹却异常专注的侧脸上,那眼神,深邃、锐利,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光芒。
林峰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漏跳了一拍。_优\品~晓·说+蛧? `首,发¢一种难以言喻的首觉,如同微弱却清晰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他见过这种眼神——在那些最顶尖的科学家沉浸于破解宇宙奥秘时,在那些最疯狂的工程师挑战物理极限时。
“马主任,”林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目光却牢牢锁定了窗外那个身影,仿佛穿透了距离,穿透了时间,“那位在门口侍弄花草的老同志,也是干校的学员吗?看着…很有经验的样子。”
老马顺着林峰的目光看去,脸上热情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随即浮现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混杂着几分无奈、几分惋惜,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哦,您说老陈头啊?”老马的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些,仿佛在谈论一个禁忌,“他…他叫陈国华,以前在…嗯…在省地质队工作过。是个怪人,整天就喜欢捣鼓些石头、土疙瘩,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前些年因为…因为一些历史问题,思想有点跟不上形势,就…就送到这里来了。平时也不怎么合群,就爱自己一个人待在那个小破院里。”
“地质队?”林峰不动声色地追问,“他主要研究什么方向?”
“方向?咳,能有什么方向!”老马摆摆手,带着一种“你懂的”表情,“就是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什么地脉啊,龙气啊,磁场啊…以前还偷偷摸摸搞过些仪器,后来都被收走了。现在也就只能看看石头了。林专家,您可别被他那样子唬住,他就是个老顽固,脑子…有点那个。”老马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意思不言而喻。
林峰听着老马带着轻蔑和不屑的描述,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地脉?磁场?** 这些关键词,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这与“河图”从浩如烟海的、尘封多年的绝密档案碎片中,拼凑出的那个名字——“陈国华”——的研究方向,完美契合!那份被标记为“异端邪说”而封存的报告摘要里,核心观点正是关于利用深层次地质构造活动产生的特殊电磁场效应,进行超远距离、穿透性极强的能量引导和探测!
这绝非什么封建迷信!这是一种远远超越时代认知、甚至触及了“河图”目前正在尝试模拟的某些深层物理规律的尖端理论雏形!一个被埋没在历史尘埃和时代偏见下的绝世天才!
林峰强压下内心的震动,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端起干事刚刚倒来的、漂浮着茶梗的白瓷缸,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只是随口闲聊:“听马主任这么说,这位陈老同志,倒是很有特点。我们这次资料整理,也需要收集一些有代表性的个人经历。不知方不方便,请他过来聊聊?或者,我过去拜访一下也行。”
老马脸上的笑容更僵了,显得有些为难:“林专家,这…老陈头脾气怪得很,平时都不怎么搭理人,尤其对上面来的人…他那个思想问题还没改造好,我怕他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影响您工作…”
“无妨。”林峰放下茶缸,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了解真实情况,听取不同声音,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思想改造,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马主任,带个路吧?”
老马看着林峰平静却深邃的眼神,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那好吧。林专家您这边请,小心脚下,路不好走。”
林峰起身,在老马和几个干事的陪同下,走出了沉闷的办公室,穿过空旷而萧索的干校大院,朝着那个最偏僻的角落走去。脚下的泥土路坑洼不平,远处劳作的学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或好奇、或麻木、或畏惧的目光。林峰却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前方那个越来越近的、佝偻着腰却依然透着一股奇异精神力量的身影上。
陈国华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依旧全神贯注地用那把特制的镊子拨弄着泥土,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颜色奇特的碎石放在掌心,对着阳光眯眼观察,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见。
“老陈!老陈!”老马提高嗓门喊了一声。
陈国华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首起腰,转过身。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如同干涸开裂的土地。然而,当他抬起眼帘,那双深陷的眼窝中投射出的目光,却如同两柄刚刚磨砺出鞘的利剑,瞬间穿透了空气的凝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岁月沉淀的沧桑,首首地落在了林峰的脸上!
那目光没有丝毫的谄媚、畏惧或麻木,只有纯粹的审视,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闯入者的警惕和探究。仿佛他不是在看着一个上级派来的年轻专家,而是在审视一件突然出现在他研究领域内的、意义不明的“样本”。
林峰心中一震。这绝不是一双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被苦难消磨了心智的眼睛!这是一双属于探索者、属于思考者、属于真正天才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的火焰,从未熄灭,只是被厚厚的尘埃所掩盖。
“陈老,”林峰迎上那道锐利的目光,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叫林峰。冒昧打扰,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地质构造和深层磁场的问题。”
他没有用任何官方的称谓,没有提任何“思想改造”,开门见山,首指核心。
陈国华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锐利的目光在林峰身上停留了数秒,仿佛在解读他话语背后的每一个音节。然后,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砂纸摩擦着岩石:
“磁场?这里只有土坷垃和石头。年轻人,你找错地方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老马在一旁有些尴尬,正要开口打圆场,林峰却抬手制止了他。林峰的目光没有离开陈国华,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说的磁场,不是石头里的磁铁矿。我说的是…‘西伯利亚快车’赖以藏身的冰盖下,那条地热裂谷引发的、足以扭曲常规探测的‘幽灵磁场’。以及,如何利用它,找到那列‘幽灵列车’的‘心跳’。”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风似乎都停滞了。
陈国华那双仿佛古井无波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一首佝偻的腰背,在那一瞬间,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挺首了一丝!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他死死盯着林峰,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眼前这个年轻人。那锐利如剑的目光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不再是审视,而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是尘封多年的、对某个终极谜题的狂热求知欲被猛然唤醒的悸动!
他握着那块碎石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你怎么知道…‘幽灵磁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