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渠离开热火朝天的弹药与重装备生产区,在谭赵玉刚的陪同下,穿过几道同样戒备森严的厂区隔离带,来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e/z-l^o·o_k\b,o\o/k/.¨c!o`m′
这里,是新近成立的军服及单兵装具生产厂。
与重工业区的粗犷不同,这里的厂房虽然同样高大,但内部的光线更为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布料特有的棉麻气息与缝纫机油的淡淡味道。
巨大的裁剪台旁,一排排高速运转的工业缝纫机前,坐着数百名女工。她们大多身着统一的浅灰色工作服,头上包着同色的布巾,正埋首于手中的活计,裁剪、缝合、锁边、钉扣,动作虽然尚不娴熟,却都透着一股认真与专注。
若非事先知晓,任谁也难以将眼前这些朴素勤劳的女工,与数月前尚在十里洋场、青楼楚馆中强颜欢笑、命运飘零的青楼女子联系起来。
在宣布废除租界的当日,李渠就己经下令肃清淞城所有烟馆、赌场、妓院等藏污纳垢之所,解救了数千名被逼良为娼、身不由己的女子。在经过初步的身体检查和疫病筛查后,李渠亲自下达了处置命令:
凡身体健康,家有亲人可投,且本人愿意返乡者,发放一笔安家费及路费,由军队派人护送,确保其安全到家,并严令地方官府不得歧视,助其重新开始生活。`第^一*看~书+枉~ ′哽+新!蕞·快¨身体不健康的,则统一归纳于一处,安排治疗。
而对于那些无家可归、或是历经沧桑不愿再回首不堪过往的女子,李渠则给予了她们另一条出路——进入新成立的被服厂和军需后勤单位工作。在这里,她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劳动,换取有尊严的收入和稳定的生活。
“指挥官阁下,”负责管理军服厂的,是一位从李婉晴身边调拨过来的、名叫周敏的中年女性干部,她原是李家染织坊的一位经验丰富的管事,为人干练而富有同情心,“目前军服厂己招录女工一千二百余人,经过初步的技能培训,己能承担新军夏季常服、军帽、以及部分帆布装具的缝制工作。”
“虽产量和精细度尚无法与老牌工厂相比,但姑娘们都学得很用心,也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
李渠缓步走在宽敞的生产车间内,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餿?飕¨暁`说·蛧- -首′发?
他看到,有些女工的脸上,还带着长期浓妆艳抹后留下的苍白与憔悴,但眼神中却不再有昔日的空洞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于手中活计的平静,甚至是一丝对未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希冀。
她们不再需要穿着暴露的丝绸旗袍去取悦任何人,取而代之的是朴素耐磨的工装;她们不再需要日夜颠倒,在污浊的空气和虚伪的调笑中消磨生命,取而代之的是规律的作息和凭双手劳作换来的踏实;她们不再需要担心下一顿饭的着落,或是老鸨的打骂、流氓的骚扰,在这里,她们能领到足额的薪水,住在干净整洁的集体宿舍,食堂每日供应着虽不丰盛却也营养均衡的三餐。
李渠走到一台缝纫机前停下脚步。那是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工,或许是因为紧张,她手中的军服袖口缝得有些歪斜。见到李渠驻足,她吓得小脸煞白,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慌张地站起身,手足无措。
“不必紧张,”李渠的语气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和,“熟能生巧。用心去做,总会越做越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在那些崭新的缝纫机、堆积如山的布料、以及墙上悬挂着的“劳动创造新生活”、“巾帼不让须眉”等略显生硬却也充满时代气息的标语上停留了片刻。
周敏在一旁适时地补充道:“长官,这些姑娘们都很勤快。很多人刚来的时候,连针线都没摸过,现在己经能独立完成整件军服的缝制了。”
“她们说,虽然现在干的活累,手上也磨出了茧子,但心里是踏实的,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吃的,是自己劳动换来的干净饭;住的,是能遮风挡雨的安稳屋子。这在以前,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老师傅此刻恰好从一旁经过,他负责维护这些缝纫机具。听到周敏的话,他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些埋头工作的女工,又看了一眼李渠,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却真切的情绪,有感激,有敬佩,也有一丝对这世事变幻的感慨。
他深知,若非这位李长官的雷霆手段与后续的妥善安置,这些女子的命运,恐怕依旧是在泥沼中挣扎,永无出头之日。
李渠微微颔首,没有再过多停留。他此行的目的,并非作秀,而是要亲眼确认,他所建立的这个新秩序,是否真的在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开始按照他的意志运转,并真正改变着一些人的命运。
这些曾经坠入风尘的女子,如今成了他庞大战争机器后勤体系中的一环。她们的双手,不再是取悦男人的工具,而是为前线将士缝制战衣的巧手。这种转变,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更是人格与尊严的重塑。
而这种改变,正是李渠乐于见到的。一个强大的政权,不仅仅在于拥有坚船利炮,更在于能否给予底层民众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与向上的希望。
“周管事,”离开军服厂前,李渠对周敏吩咐道,“女工们的食宿、医疗、以及技能培训,要持续投入。告诉她们,只要肯努力,肯学习,未来还有机会进入技术要求更高的岗位,甚至成为管理者。我李渠治下,不问出身,只看能力与贡献。”
“是!指挥官!属下一定将您的话带到!”周敏语气坚定地应道,眼中充满了对这位年轻统治者深不可测的敬佩。
李渠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军服厂内,缝纫机的“嗒嗒”声再次汇成一片,如同新生的溪流,正汇入他所开创的、波澜壮阔的时代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