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商城的天气特别冷,是全国的天气都特别冷。¨5′0′2_t¨x^t\.,c\o·m/因为已到冬至,冬至连着进九,三九寒天,哪有不冷的?但是,今年与往年相比又特别不一样。就说秋天吧,稻子刚收上来李鹤鸣就召开区长、团总会,让他们协助征收各种税费和地租,并把民团的保护费也收上来。
县民团由王继亚负责,分六个组,深入东南西北和城关中心集镇。最主要是,自今而后三年的税费都被GMD住商城第一军征收了。对第一军所收费用,李鹤鸣不承认,说此一时彼一时。
又解释说,我不是新官不理旧账,也不是吴铁剑当县长时干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买账,是因为这里有规矩,无规不成方圆,宁愿死头驴也不愿坏了埠口,规矩不能破——那时征收的是军阀,百姓应自觉抵制,吴铁剑私自同意,代表不了政府,因为县政府没有下文件,上级也没有这方面的政策,算谁的?一句话,谁交后果自负,县政府概不负责。
这么一说,百姓从前交的不仅打水漂了,似乎有跟错人的味道,不仅如此,还受到奚落被愚弄,有些被骗的傻瓜味儿。
百姓被糊弄了,这还了得?于是到处喊冤,有些区组织民众从四面八方到县告状,如钱塘江潮,一浪高过一浪,大有揭竿而起之势,且众口一词:第一军也是GMD军,咋能是军阀?
李鹤鸣答复:冯玉祥的西北军,就是军阀,不然咋叫西北军。
有人说,那时候是西北军,如今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咋能叫军阀?
李鹤鸣说,现在是啥,是树,那时候是啥,是根;根是军阀,树不是军阀,也是军阀。这个道理好像商城麻花,纠缠不清,于是乎就由农会组织起来抗粮抗税抗捐。
顾敬之民团所辖区域,一晚上烧了草垛四十多个,房屋三十余间。顾敬之恼羞成怒,逮捕无辜百姓五百余人。顾敬之老家顾畈,有八间环形牢房,装不下,准备运往城关。?x·g+g¢d+x~s\.?c~o,m′
李鹤鸣得知,急忙责让,并哀求说,老弟,这不是把猪身上的虱子逮起来放在自己头上,没事找事吗?
顾敬之领会意图,找了十二个杀猪屠户,在顾畈挖四四方方一斗田,深八丈,宽八尺,端着竹排,把农会主席和其他成员一百二十余人,拉到竹排上,十二人一沓,从中午开始,一直砍到晚上。
有个屠户叫万寿挺,真的没挺住,砍最后一个时太过疲乏,也可能是太过放松,一不小心刀脱手,把右边的屠户曹超给剁了——刀像晚霞,从曹超脖颈划过,只听呼啦,噗呲,哎呀,曹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与“犯人”一起滚到挖好的坑里了,脖颈的刀口还呼哧呼哧喷血,活像没杀死的猪,手脚乱动,弹踢几下才咽气。
这一情景,仿佛电闪雷鸣,惊惧短暂,看得其他屠户都疯了,有的弃刀,拔腿就跑;有的抖着,你你你,说不出话;有的就这么站着,呆呆地看着抽烟的顾敬之。
顾敬之见之,也不能泰然抽烟了,把烟蒂一掷,大发雷霆,不仅没给万寿挺钱——说好的,一个人头一块大洋——这样混钱,比杀猪强多了,简直就是捡钱,所以,杀猪屠户都踊跃参加,结果呢,出了这档子事情,好多人都吓傻了。对此,顾敬之更是老羞成怒,便把万寿挺逮起来了,活活饿死狱中。
那个被误杀的屠户曹超,也没拿到钱。曹超妻子王氏准备找顾敬之讨债,有人从中点拨说,死人的钱,你也敢要?这分明是顾敬之赖账,故意耍手段,你还敢?那不是老虎嘴里抢食,找死吗?再说了,这团四圈,谁不知道他外号“屠户”?
王氏走到半道,想一想,一哆嗦,又折回家,吃了个哑巴亏,还说不出。
实际上也没吃亏,顾敬之在等,等老曹家来人,来了就好办了。但是,老曹家却不来人,十多天了,都处理好了,闲下心来了,还是没等到老曹家来人,咋回事儿?
顾敬之有个师爷叫戴永久,他也在关注这件事,等顾敬之找到他时,他把蒲扇放下说,不要因为一只老鼠粪坏了一锅汤。,x.q?i_u\s·h,u¢b_a¨n`g_._c!o~m`要不咋说顾敬之是个能人呢,师爷就这么轻轻一个屁,一点拨,他就立即明白了,于是乎带着顾彪、顾虎两位队长,去曹家。
此时,曹家后事已经料理完毕,只有亡灵供奉在条几上。顾敬之到后,一脸哀泣,还惺惺作态,扣头烧纸,哭着说着:来晚了,贤弟一路走好!但是,一大摊事没处理完,我也不能因公废私,咋办?尤其是没能及时给你报仇雪恨,不能来呀。贤弟,唉,死不瞑目哈!说过,又是拍大腿,又是懊恼难过。
顾敬之是在表演,王氏也知道,但是,这表演的,跟真的一样,哪跟哪呀,把王氏喊糊涂了。
王氏心想,顾敬之为何没来?原来是先公后私,这个该死鬼,咋不早说已经与顾结拜了呢?要是早说,这棵大树摽着,还做屠户干吗?这个行业,混钱是不假,但是,搞得挺没文化的,屠夫喊着,膈肌难过。哎,既然如此,也不能一错再错哈,要是那样,就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王氏不是个饶人的人,但是,面对顾敬之,她就没想到顾敬之凭啥跟你一个丈夫屠夫结拜,也许人一天有三糊涂,此时糊涂了,于是,真的突发奇想:这样也好,他与我那个死鬼既然是结拜兄弟,死鬼一去,他不能不管吧?再说了,说不定——王氏又顾盼生怜,觉得跟了曹屠户,吃了不少猪下水,是有那么一点骚味儿,除此外,白馍馍一样的身子,也对得起顾团总了。虽是白天做梦,却也不是没依据,因为王氏生气,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此时就有点晕乎。
趁她晕乎时,顾彪从提兜里掏出二十个袁大头,并说曹师傅——师傅,本来是对有手艺人的尊称,因他是屠户,又不能说曹屠户,想到杀猪宰牛以至于杀人,也是要胆量的,不仅如此,还有手艺。就是那个笨蛋万寿挺,手艺不精才把曹屠户砍死的;若精湛,何至于此?所以说,屠户也是可以称师傅的。
这么称呼了,王氏并没伸手接钱。顾彪就把二十块现大洋放在供桌角,然后说,曹师傅那天才杀九个,顾团总考虑他自己也那个了,就按十个算,双倍。
顾敬之摆摆手骂:阿彪,胡说八道哈,这是工钱,曹夫人明事理,还能嫌少?阿虎。
顾虎赶紧答应着,上前一步,又从提包里掏出十块大洋说,这是顾团总从自己的薪水里支出来的,兄弟一场,也算纸钱。
此时,王氏才明白,这个“兄弟”是个不值钱的,就是脸熟不知名字的才叫“兄弟”,说白了乃是泛称,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据说王氏知道自己又做了个春秋大梦之后,就开始进入梦境;在梦中发疯,说着骂着,口吐白沫,不到半年,就追随那个“死鬼”去了。
当然,最惨不忍睹的还是东南一带,也就是铁冲、南溪、斑竹园、双河、关帝庙等地,那里,由詹谷堂领导,李梯云、王泽沃等配合,组织五六千人,与地主斗,死了二百多人,其中农会副主席漆德敬,被人秘密杀害在双河大路上,并在后背贴上白纸:这就是下场!
十分嚣张。
咋办呢?詹谷堂组织党员,召开会议,商量对策。但是,商量去商量来,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在杨山煤矿当矿工的张泽礼,也参加了这次秘密会议。在会上,他发言说,就目前来说,形势异常严峻,主要原因是反动派太过猖狂,他们不顾一切杀害给他们做过贡献的农会干部,导致我们的组织遭到破坏,许多党员莫名其妙失踪,还有些祸及家属,好多农会干部的家属子女也作为异己分子逮捕入狱。我听说,商城GCD支部全部遭到破坏,支部领导遭到屠戮,等于全军覆没,我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样搞,到底是为了什么?
詹谷堂说,他们啥目的?就是维护他们资产阶级剥削穷苦人的利益,如今,我们组织农会,建立党组织,发动群众,支持北伐,取得了胜利,他们凶相毕露,主要是害怕天下穷苦人与他们共享胜利果实,所以,眼露凶光,与我们分道扬镳,肆意屠杀。
以后咋办?李梯云说,照这样下去,我们的生命是渺小的,但是,关乎着人民群众,关乎着劳苦大众,关乎着民族大义,关乎着国家走向,我们不能这样束手就擒呀。
王泽沃站起来说,我姑父一家都遭到迫害,四口人死了三个,就剩下小女儿陈茹玉了,就是这个丫头,也是我偷偷弄到俺家的。我算了一下,全县死多少人,这些人的血债找谁个讨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为他们讨还,那我们就是苟活着,安心吗?
漆德坤说,泽沃说的,也是我们的心声,但是,当下,我们要是出头,那不等于白白送死吗?送死,有意义也好,这样送死,是敌人巴不得的,也就是敌人希望的,我感到,我们应该牢记这个仇,不忘这个恨,但是,不能冒险,还是暗地做工作,真要是不行,就得把工作重心转移,譬如,转移到保护同志安全上来,转移到矿区,那地方,毕竟还与他们的切身利益联系在一起的。
大家都讲的都很好,总体来说,这个仇恨不能忘,但是,要报仇,要雪恨,要为我们的同志找回公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詹谷堂说,不仅不是时候,我们还要一边保护好同志,一边转移工作重点。
对于詹谷堂作为农会主席这般决定,参会的都拥护,并分好工,开始行动。
安排部署之后,詹谷堂一边带领他们斗争,一边与杨山煤矿的铁匠张泽礼联系,采取联合行动,让他们罢工,伸张正义,效果明显。
因为煤矿一停,李鹤鸣急了。煤矿是城里大地主联合办的,其中有李鹤鸣百分之十三的股份。股东纷纷找到李鹤鸣,觉得这样下去,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引起大规模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