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皇的龙目之中,并无多少惊诧之色,反而掠过一丝了然。*x~z?h+a-i!s+h,u!.~c¨o_m-
他深知范隐此人,绝非坐以待毙之辈,更不会愚蠢到自掘坟墓。此刻这般行径,必有后手。果然,范贤上前一步,与范隐并肩而立,声音平静地响彻大殿。“陛下,兄长所言不虚。”“那首《登高》,的确非学生所作。”此言一出,庄墨涵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与恍然。他轻轻颔首,沉声道:“怪不得。”“老夫初读此诗,便觉其意境苍凉,用词老辣,绝非少年人手笔,只是当时未曾深究。”“今日听范公子一言,茅塞顿开。”范隐咧嘴一笑,身子微微晃了晃,像是有些醉意,眼神却清亮。“没错啊,庄先生。”“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戏谑。“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嘛。”范贤目光微动,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他微微垂眸,语气中带着几分难言的怅惘。“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辛弃疾的词,就这样被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地抛了出来。词句浅白,意境却深远悠长,那份欲说还休的愁绪,如同一缕轻烟,萦绕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大殿之内,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方才范隐自曝诗作非已出,已是石破天惊。此刻,他们兄弟二人,竟又随口吟出一首意境如此绝妙的好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在戏耍满朝文武不成?庆皇的目光在兄弟二人身上流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1+3¨y?u?e*d*u_.`c+o¢m!“你们说那《登高》与《七步诗》并非你们所作。”“可转眼之间,又能联袂道出如此佳句。”“这又作何解释?”范隐嘿嘿一笑,带着几分醉态,几分坦然。“陛下,这首词,与那两首诗一样,都是学生兄弟二人,于梦中神游太虚,偶入一处仙境所得。”“并非我二人之才。”庆皇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哦?”“朕记得,你上次与朕讲述那诸多治国奇策,也说是梦中所见。”范隐连连点头,神情笃定。“正是,正是!”“陛下圣明,那经世济民之策,与这诗词歌赋,皆是同一个梦,但不是同一次所获。”庆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这梦,倒还是接续着的?”范隐打了个哈哈,语气轻松。“纯属巧合,陛下,纯属巧合。”庆皇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那你们今日,当着文武百官,说出这些,究竟意欲何为?”范隐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朗声道:“陛下,今日宫宴,虽有歌舞助兴,却总觉少了些文人雅趣。”“臣与臣弟不才,侥幸于梦中得了些许诗词,便想着吟诵出来,为陛下与诸位同僚助兴。”“也算抛砖引玉,博大家一乐。\@白?马?,书?院>=° ?o更·~?新+)最11全?-(”庆皇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面色愈发难看的长公主,以及神情复杂的庄墨涵。他心中已然明了,这范家兄弟,是要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化解今日的危机。而且,看这架势,是要把场面,闹得更大。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既是为宴会助兴,朕,便准了。”庆皇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范隐与范贤齐齐躬身谢恩。“谢陛下隆恩。”御座之侧的侯公公立刻会意,躬身上前。“陛下,老奴这就命人取笔墨纸砚,为范公子与范大人抄录诗词,以免佳作遗珠。”范隐随即转向侯公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猴公公,有劳了。”“不过,我兄弟二人待会儿背起来,怕是有些快,您最好多寻几位笔力好的公公一同记录。”“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漏了佳句。”话音未落,范隐已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一名捧着酒坛的内侍身前。他毫不客气地从内侍手中接过酒坛,拍开泥封,仰头便“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少许,沾湿了衣襟,更添了几分狂放不羁。他抹了抹嘴,将那沉甸甸的酒坛随手抛给范贤,动作潇洒至极。“贤弟,接着!”范贤稳稳接住酒坛,也不多言,同样仰头痛饮。清冽的酒液入喉,仿佛点燃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范隐目光炯炯,扫视全场,朗声开口,声音在雅乐的间隙中清晰可闻:“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李太白的【将进酒】,开篇便是石破天惊的气势,如黄河决堤,一泻千里。殿内众人只觉一股豪气扑面而来,连呼吸都为之一滞。范隐吟罢,目光灼灼地看向范贤。范贤将酒坛重重往地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苍凉:“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杨慎的【临江仙】,带着历史的厚重与人生的慨叹,与方才李白的豪放形成鲜明对比,却同样震撼人心。范隐接过话头,眼神中燃起一团火焰,声音激昂慷慨:“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岳武穆的【满江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那股精忠报国的壮志与悲愤,透过诗句,直击每一个大庆臣子的心房。范贤紧随其后,声音转为低沉,却带着无尽的萧索与羁旅之愁:“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凄清的秋日晚景图,那份天涯孤旅的愁思,令人感同身受。兄弟二人,一人豪放,一人婉约。一人激昂,一人沉郁。时而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时而小桥流水,哀婉低回。时而指点江山,睥睨天下。时而悲秋伤春,感怀身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奴娇·赤壁怀古》、《青玉案·元夕》、《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声声慢·寻寻觅觅》……一首接一首,仿佛无穷无尽。那些诗词,或雄浑壮丽,或清丽婉约,或深沉凝重,或飘逸洒脱。每一首都堪称绝唱,每一首都足以名垂千古。殿内的气氛,从最初的震惊,到中途的麻木,再到后来的敬畏。负责记录的几位太监早已手忙脚乱,笔走龙蛇,却依旧跟不上兄弟二人吟诵的速度,急得满头大汗。长公主李芸瑞的脸色,从煞白到铁青,再到一片死灰。她精心策划的杀局,此刻在这一场匪夷所思的诗词洪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庄墨涵这位文坛泰斗,更是从最初的试图理解,到后来的全然放弃。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茫然。这些诗词,任何一首拿出来,都足以让他这位北奇文宗汗颜。而此刻,它们却如同泉涌一般,从这两个少年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这,已经超出了“天赋”二字可以解释的范畴。这简直是……神迹!御座之上,庆皇的表情也从最初的饶有兴致,逐渐变得凝重。他看着殿中那两个仿佛不知疲倦的身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在接连吟诵了不知多少首,感觉已近百篇之后,范隐与范贤的声音,几乎同时停了下来。大殿之内,落针可闻。只有兄弟二人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他们身前的地面上,已经散落了好几个空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