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那日,天光微熹,监察院门前已是戒备森严。\t*i^a\n*l,a,i.s,k/.?c.o?m¢
范隐与范贤并肩而立,陈平平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费解则立于一旁。费解的黑眼圈浓重得像是用墨汁描过,整个人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疲惫。范隐今晨入了监察院一趟,只片刻功夫便出来了。范贤总觉得兄长身上有哪里不对劲,此刻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哥,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哪里怪怪的。”范隐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吗。”他反问。“能说出哪里怪吗。”范贤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兄长,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说不出来,但总是觉得你怪怪的。”范隐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个一起长大的弟弟,都只是能察觉到怪怪的,但说不出哪里不对,足够了。”“记得这件事别对别人说。”“别人问起,你就说没什么不对的。”范贤虽满心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行吧。”范隐转头看向费解,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老师,有没有什么新研制的药,给学生防身用啊。”费解闻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他哼了一声。“哼,还真让你小子猜到了。”他从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瓶。一个瓶身镶嵌着细碎的宝石,流光溢彩。另一个则是普通的白瓷瓶,朴素无华。费解先将那宝石装饰的瓶子递给范贤。“你用毒已得了我的几分真传,这个给你。”“关键时刻,把它砸了。”“它不会取人性命,也不会伤到人的肌体,但是大宗师到了,也得晕上一会儿。”范贤郑重接过,躬身行礼。“谢谢老师。”费解又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瓷瓶,连同先前那个小白瓷瓶一同递给范隐。“你的迷药一道,更是青出于蓝。”“所以给你这两瓶毒药。”“这是我从你那里得了灵感,新做出来的东西。”“无色无味,分开使用,它们没有任何作用。”“要用的时候,取等量用水混合在一起。”“无论是滴入饭菜茶水,还是涂抹到武器上,只需一小滴,便足够要了九品高手的性命。”“就是没试验过大宗师,不知道对大宗师有没有用。”费解的语气带着几分告诫。“你自已小心点,别把自已药没了。~e/z\k!a/n.s`.!c?o?m+”“还有记得,用一点混合一点。”“这毒性太大,用量多了,你自已也控制不好。”“另外,这两瓶务必分开放置,切记。”范隐小心翼翼地接过两只瓷瓶,学着费解的样子,将黑瓷瓶放入怀中贴身之处,白瓷瓶则塞进了腰间的袋子。他也向费解深深行了一礼。“谢谢老师。”范贤在一旁听得咋舌,好奇地问道。“老师,您说我那瓶迷药能让大宗师也晕上一会儿,是您已经用大宗师实验过了吗。”费解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陈平平此时缓缓开口,声音平稳。“你老师既然给你说了,就是他能保证。”范贤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您还真拿大宗师实验过。”他转向费解,又追问道。“那我哥那两瓶毒药呢。”“您怎么没实验。”费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可是大宗师,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我能让人家实验一下迷药,已经是极限了。”“最多晕一会儿,醒了也就没事了。”“但大宗师也就一条命。”“你还想让人家用自已的命实验我的毒药啊。”范贤闻言,赶忙点头。“在理,在理。”他随即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大宗师,竟成了老师的试验品。费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这两种药是我近来最为得意的两个作品。”“还有一堆药,我已经让人放到你们的马车里了。”“不止有对付敌人,诸如迷晕人的、要人命的、毁尸灭迹的这类阴损玩意儿。”“也有你们自已能用上的。”“比如激发潜能的,急速疗伤的,还有关键时刻吊命用的。”“每一种的用途和剂量,我都写清楚了,你们自已路上再看。”范隐和范贤再次对费解恭敬行礼,齐声道。“谢谢老师。”就在此时,一阵沉重的锁链拖曳声从监察院内传来,哗啦啦作响,打破了门前的宁静。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大门深处。只见一人被押解而出,形象狼狈不堪。他满头乱发纠结如草,手腕脚踝皆被粗重的精钢镣铐紧紧束缚。四名神色冷峻的剑手各执一条从他身上延伸出的锁链,死死攥在手中,将他困在中央。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手持水火棍的监察院成员,以及面色沉肃的言偌嗨。此人,正是曾经的北奇密谍头目,肖恩。§?¢齐%?盛/小.×说¨.网¨¢2 ??+首|?发?肖恩跨出监察院的大门,脚步踉跄地站定。他缓缓抬起被锁链困住的双手,仰头望向天空那片许久未见的亮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啊,阳光的味道。”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贪婪。后方一名持棍的监察院成员见状,立时上前,手中棍子毫不留情地敲在肖恩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快走,快点走。”那人厉声喝道。然而,那足以断裂筋骨的一棍,落在肖恩身上,竟似毫无作用。肖恩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射出两道寒光,盯住了刚刚动手的守卫。“有家人吗。”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让他们好好活着。”“我会去找他们的。”那守卫被他看得心中一寒,但得益于在监察院多年的经验,没有真的被吓到。“肖老前辈何必为难人家,人家只是底下办事的。”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范隐不知何时已来到肖恩跟前,语气平静地劝解道。肖恩转过头,目光如鹰隼般落在范隐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审视。“你小子谁啊。”范隐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向着肖恩行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在下监察院提刑司,范隐。”“我送您回去。” 肖恩的目光越过范隐,投向他身后的陈平平,声音嘶哑地问道。“和你们什么关系。”未等陈平平回答,范贤已抢先开口。“费老,是我们兄弟二人的老师。”“陈院长更是待我们兄弟如子侄一般。”肖恩闻言,又将视线转向范贤。“你小子又是谁啊。”范贤也学着范隐的样子,恭敬行礼。“小子名叫范贤,范隐是我双胞胎哥哥。”“小子目前没有在监察院任职,但是也是此次护送肖老前辈回北奇使团的一员。”肖恩的目光在范贤和范隐脸上来回逡巡片刻,嘴角咧开一丝莫测的笑容。“原来是双胞胎兄弟,怪不得眉眼间有些相似。”话音未落,他突然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范隐的肩膀上。范贤、费解、言偌嗨以及那几名押送的剑手皆是一惊,几乎同时便要上前。陈平平却只是轻轻一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肖恩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范隐的肩头,眼神锐利如刀。“你小子胆子很大啊。”“离我这么近。”“知道我和陈平平、费解是什么关系吗。”范隐肩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那只手只是随意搭在那里。“当然知道。”“费老当年毒杀了您的儿子。”“陈院长更是将您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监察院大牢多年。”“您对他们,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听完范隐的话,肖恩拍在范隐肩上的那只手,陡然加重了力道,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死死摁住了范隐的肩胛骨。范隐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依旧面带微笑,平静地与肖恩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之后,肖恩肩上的力道缓缓松开,他收回手,随意地拍了拍手掌,仿佛要掸去粘在范隐肩头的尘土。他看着范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嗯,你小子很不错。”范隐也微微一笑,语气轻松。“肖老前辈也是宝刀未老。”后方的言偌嗨见状,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肖恩,这时候就不要和后辈作对了。”“万一失手将你打杀了,你甘心吗。”肖恩转头看向言偌嗨,眼中寒光一闪。“我死了,你儿子也得死。”“你甘心吗。”言偌嗨脸色一沉,冷声道。“那你最好好好活着,别太招摇。”“免得监察院再费神抓你一次。”肖恩不再理会言偌嗨,转回头。此时范隐也已侧过身,让开了他与陈平平之间的视线。肖恩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轮椅上的陈平平,一字一顿地叫道。“陈平平。”陈平平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静静地看着他。接着,肖恩又将头转向费解,同样叫出了他的名字。“费解。”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之下却汹涌着无尽的愤怒与怨毒。肖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在里边,日夜祈求上苍。”“求你们能长命百岁。”“好等着我,亲自来找你们。”费解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伸手捋了捋自已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毒哑了。”肖恩眼中闪过一丝挑衅。“那你试试。”他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缠上费解。“我记得,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好像最后就是让你给毒死的。”“用的什么药啊。”“还留着吗。”费解没有回答肖恩的挑衅,只是眼神复杂地移开了视线。肖恩见状,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张狂。“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平平脸上的笑容不变,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笑什么啊。”他又转向费解,仿佛真的好奇。“他笑什么啊。”肖恩止住笑,目光怨毒地盯着陈平平那双残废的腿。“我笑你双腿被我给废了。”“陈瘸子。”不等陈平平有所反应,范隐已再次上前,挡在了肖恩与陈平平之间。“这就不劳烦肖老前辈操心了。”“陈院长的腿,自有小子我来操心。”“说不定哪天小子一个不小心,炼出什么灵丹妙药,陈院长的腿就好了呢。”范隐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而且,陈院长虽然这些年因为双腿不便,行动受限,但至少还是在这朗朗乾坤之下,逍遥自在。”“哪里比得上肖老前辈您呢。”“这么些年被囚于暗无天日的牢中,寸步难行,与牲畜何异。”“说到底,还是肖老前辈您当年棋差一招,败了。”肖恩闻言,双拳猛然攥紧,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范隐却仿佛未见,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肖老前辈还请控制一下自已的情绪。”“您这把年纪了,被关了这么些年,身子骨想必也有些虚了。”“若是一激动,嘎嘣一下,过去了,那可就太不划算了。”“您想啊,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快活几天,就这么没了,多亏啊。”听到范隐这番话,肖恩攥得死死的拳头,竟缓缓松了开来。他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重新看向陈平平,声音沙哑。“找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年轻人送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阴冷。“就不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陈平平依旧笑而不语,神情莫测。范隐再次接口,语气平静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如果肖老前辈能做到,大可以试试。”“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您都可以尽管使出来。”“小子,都接着。”肖恩没有再看眼前的范隐,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陈平平,仿佛在确认什么。“他一直这么狂妄的吗。”陈平平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语气平淡。“一向如此。”“从小就这样。”肖恩不再说话,深深地看了陈平平一眼,又扫过范隐,最后转过身,在四名剑手的押解下,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不远处那辆特制的囚车走去。锁链拖地的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