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县令指着冬小青的鼻子,厉声道:“你们没有进去搜寻,却跟本官禀报说搜过了?”
冬小青抿着嘴,眼泪都快下来了。¤,小{?-说?宅?? 3追!~最>μ3新2~?章`3节?
谢卿泽手中酒杯“啪”地一声扣在桌面:“冯县令,他只是个小捕快,此事,应该找你的捕头问责才对。”
冯县令赶忙道:“大人说得是,下官这就……”
“先不忙,过后一并算账。”谢卿泽从衣襟中拿出彭有年的画像,展开亮了一亮,“可认得此人?”
冯县令眯着昏花老眼,连连摇头:“下官不认得。”
冬小青抹掉泪花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年有锋吗,他就是歇马坡客店不见的店主啊!大人,他人在哪儿,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谢卿泽心中一凛。彭有年果然就是年有锋!如此一来,歇马坡客店也必定曾是家黑店了。
冯县令低着头,脸色隐隐发青,在膝盖上攥紧了袖子,拿眼刀刮着冬小青。
冬小青天真地问:“太爷,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有点冷?要不要我给你拿件厚些的袍子?”
冯县令没好气道:“不用!”
谢卿泽眼梢挂着探究,扫二人一眼,收起画像起身:“即刻去一趟歇马坡客店吧。冬小青,就由你来带路。”
冬小青赶忙答了一声“是”,急急地跟上,把他家太爷甩在身后。
沐川还没吃饱,一边起身,一边急急扒了两口米饭。_h.u?a′n¨x`i!a¢n¢g/j`i!.+c~o^m+临走视线往桌子面一扫,抄了一只蒸红薯塞进怀里。
冯县令追在几人后面,六神无主:“谢大人,天色己晚,要不明天……”
谢卿泽脚步一顿,说:“冯县令,你即刻调集人手,随后赶来歇马坡客店。对了,记得带上些挖掘工具。
冯县令茫然道:“带……带挖掘工具做什么用?”
谢卿泽的目光刀片一样剖在他脸上:“你照着吩咐做便是。冯县令,事到如今,己不是你敷衍塞责能应付得了的了。若再敢跟本官揣着精明装糊涂,别怪本官不客气!”
说完转身便走。
冯县令脚步晃了晃,险些腿软跌倒,冷汗沿着额角流下。
沐川捂着怀里热乎乎的红薯,追上谢卿泽的脚步,问:“大人,这个冯县令看着像个清官啊,他有问题么?”
谢卿泽扬起下颌:“本官……跟安心师学到一点读心之术。”
说完停住,扫了沐川一眼。
沐川正等着他下文,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哦……真厉害啊。然后呢?”
“此人做尽廉洁清贫的姿态,满嘴空话虚言,定然没有他表现得那般清白。”谢卿泽嘴角冷冷撇了一下,“说什么买不到鱼,做不成桂花鲈,分明是装穷!”
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大人怎么知道的?”
谢卿泽脚步一顿,回头冷眼看着冬小青。
冬小青连忙用手捂住嘴巴。-2^8-看`书`网. ^追\最·新¢章\节!
沐川一把将他的手扯下:“小子,休要遮遮掩掩,知道什么快说!”
冬小青瞅着自己的脚尖哼哼道:“太爷后院里的水缸里,还养着十几条鲈鱼呐……”
沐川失笑:“这个吝啬的老东西……”
冬小青抬起头,忙忙地说:“提刑大人莫气,太爷说,这是策略。每每上头有人来,必要装得紧巴巴的,如此朝廷才能拨银子,我们的薪银才能发得下来,百姓也能得利益。”
谢卿泽抿了抿嘴角,说:“若仅仅如此,倒也没什么。只是,怕就怕你们太爷在政务和刑狱上,同样虚模假式,敷衍避责,那才误事!”
谢卿泽、沐川、冬小青,以及几名提刑司的随行衙差,数匹马很快驰出县衙。
潭县地域偏南,启安城的雪没有覆盖至此,夜风却更加阴寒,刁钻地往人骨缝里钻。
县城郊区的官道两边树影摇动,如张舞着鬼手。跑在前头的冬小青突然勒马。紧随其后的谢卿泽等人旋即挽住马缰,马儿原地踏着蹄。
谢卿泽问:“怎么不走了?”
冬小青的声音有些颤:“哭声……你们听到了吗?”
谢卿泽侧耳倾听。果然,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随风而来,时高时低,幽幽咽咽,像许多人一齐哭泣,仿佛远远的地方,有一支送葬队伍走过。
但除了他们三个,暗夜里的官道上没有别人,道路的两端延伸进无边的黑暗里。
冬小青压低声音:“前边那段长上坡路,就叫做歇马坡,那客店就在坡顶。”
谢提刑一身漆黑常服骑在马背,像一片能遮住星光的乌云,在暗夜里尤其有压迫感。
他上下扫了冬小青一眼,冷笑道:“白穿一身捕快披挂,竟被个把孤魂野鬼吓成这般模样。可见平日里,百姓乡邻如何指望得上你们!”
冬小青的脸顿时涨红了:“谁……谁害怕了?”
他马鞭一扬:“驾!”率先冲了上去。
谢卿泽不急不忙地跟上。沐川随后,嘀咕道:“年轻人真不经激……”
冬小青一气冲上坡,停在官道一边的客店大门前。两边树丛茂密,几乎将那木搭的门楼掩住。
客店荒废的年头太久,竖在门前的灯杆光秃秃竖着,上头早己没了招徕顾客的幌子。
一行人在门前下马。
沐川点燃一只火把,照出斑驳木门上方的招牌。开裂的木牌摇摇欲坠,表面墨色脱落,隐约还能看出“歇马”二字。
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阵阵鬼哭声仍在继续,甚至更清晰了,悲悲切切,如泣如诉。
站在客店大门口,三人听得更清楚了,哭声真的是从客店院内传出来的。
谢卿泽示意了一下,沐川立即上前,用他那把巨大的重刀,“咔”地一下,便撬开了锁扣。
沐川把门一推,一阵挟着腥气的森凉冷风扑面而来。
冬小青一时被激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死死咬着牙,才忍住没有落荒而逃,只是凉气克制不住地顺着脊骨往上蹿。
谢卿泽站在门槛外,手悠闲地负在身后,透过门口,打量着昏暗的院落,只闻鬼哭,不见鬼影。
他忽然侧脸看着冬小青:“你上次搜索时,究竟有没有进这院子?”
冬小青身上微微一震,稍顿须臾,抬起头看着谢卿泽,清晰地答道:“回大人的话,真的没进。”
谢卿泽移开似将他剖个透心凉的目光,抬了抬眉,问:“店主年有锋七年前离开,是几月的事?”
冬小青飞快地答道:“是十月初十,年有锋七年前说要出个远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话音戛然而止,感觉到凌厉的目光砸在头顶,不由屏住了呼吸,脸上失去血色,脑袋越埋越低。
上方传来谢卿泽的一声冷哼:“一个小捕快,倒比县太爷记性好上百倍。”
冬小青结结巴巴辩解着:“因为……鬼宅之说盛传,听得多了就记着了……”
谢卿泽不理会他的解释,抬腿迈进几近腐朽的门槛。
冬小青是真的怕,但只能跟进去,一边抽出别在腰间的木棍,紧张地握在手里——小捕快没有佩刀,只佩了棍子。
他感觉那鬼哭声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像绕着自己转,几乎不敢出气,不由自主想靠近个人求庇护,在谢卿泽和沐川中间选了选,悄悄挨到沐川身边。
谢卿泽打量着院内的两层青砖小楼,有些塌陷的屋顶背衬着墨蓝天空,挑出几弯漆黑的屋檐,瓦片间支棱的杂草在风里摇晃。
黑洞洞的门窗早己破损,后面像藏着一只只幽深的眼睛,呜咽哭着,看着这群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