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新买的宅子够大,院房也多,晏清河一时半会儿也没功夫去寻什么仆从丫鬟伺候。′比`奇′中¢文?徃_ ·已.发*布·嶵′新¨漳^节_
晏泠音一不小心拆了半间屋,索性换了间厢房,倒也安稳将就了一宿。
翌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薄雾尚未散尽,府门外便传来了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晏清河打着哈欠,趿拉着鞋,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吱呀一声,院门拉开一条缝。
晏清河眯着眼,看清来人,眉头皱起。
门外那人一身锦袍,身形颀长,面带春风和煦般的微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晏兄,许久未见,近来可好?小弟甚是想念啊!”
“林兄客气,我们昨日才见过。”
“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晏兄风采依旧,小弟佩服,佩服。”
那人说着,便要往里钻。
晏清河把手一横,挡住了去路。
“晏兄,咱们兄弟一场,总不至于连门都不让进吧?”
晏清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门框前,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一个笑得春风满面,一个面沉如水。
“晏兄你这是作甚?”林公子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
晏清河面无表情:“林兄,明人不说暗话,你那点花花肠子,当我瞧不出来?我说了,那是我亲妹,不是你能惦记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做梦都别想。”
那人见被戳破,索性也不再遮掩,轻摇折扇,吟道:“晏兄,所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小弟对令妹,那是一见倾心,再见倾魂,此心之炽,非我所能制也!”
晏清河:?_?
他见晏清河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死人脸,不由捶了捶胸口,情真意切道。
“晏兄啊,爱情这玩意儿,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晏清河:“......”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跟这货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滚。”
“诶诶诶!晏兄!晏兄别关门啊...晏兄!!!”
“砰!”
一声闷响。
他摸了摸差点被拍扁的鼻子,对着那两扇绝情的门板,幽幽叹了口气。
“哥,是谁啊?”
“一只发情的野狗,音儿,你要小心些这城内,莫要沾染了骚气。”
门外那林公子正自怨自艾,闻言一怔。
音儿?
好名字!
等我!
我一定会从你哥那里夺回来!
...
日上三竿,院中梧桐叶片微黄,秋意渐浓。¢删\芭-看-书\王^ .勉.废′阅?黩^
晏泠音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昨夜尝试新得的功法,竟是睡过了头。
她也懒得束发髻,胡乱疏了疏头,便披着外衫便出了房门。
正堂内,晏清河正襟危坐,一身青衫不染纤尘,面前摆着几样清淡小菜,还有一碗温着的白粥。
见妹妹睡眼惺忪地走来,他温声道:“刚起?粥还是热的。”
晏泠音在他对面坐下,端起碗便喝。
这粥煮得正好,米粒软糯,入口香甜,一碗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晏清河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样子,眉头轻蹙:“音儿,今日不用上衙?”
镇妖司素来军纪森严,便是外司,也有卯时点卯的规矩。
如今日头都老高了,这丫头还在家中悠闲用膳,着实奇怪。
晏泠音喝完最后一口粥,这才从腰带取下一块令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忘了和你说了,我升职了,许副指挥给我放假三天。”
晏清河拿过腰牌细看,愣了愣:“这么快就升职了?”
镇妖司升职之难,那是出了名的。
从校尉升至总旗,也需积攒不少功绩。
音儿入司不过半月,竟己跃升一级?
“前几日杀了几只妖,功绩够了。”
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杀妖如砍瓜切菜般寻常。
晏清河心中一紧。
他虽不是镇妖司中人,却也知道那些妖物的凶险。
音儿如此之快便升职,定是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
想到妹妹在外拼命厮杀,自己却只能在这安稳宅院中担忧,心中便涌起一阵无力感。
晏泠音见自家这便宜老哥的表情,便知道其心中所想。
毕竟自己也是男人,当然知道身为男人的这种感觉。
她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多想,正好我来凉州府,也没逛过,趁着休沐,你陪我出去逛逛。”
晏清河抬眼看她:“你想去哪?”
“随便转转,看看这凉州府的风土人情。”晏泠音起身伸了个懒腰,“总不能天天关在镇妖司那破地方,要么就是家里这巴掌大的宅子。”
“是为兄无能...我这便去换置大点的宅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泠音傻眼了,赶紧起身,“那就这么定了,我去换身衣裳,你等等。”
不多时,晏泠音便换了一身青色襦裙出来,乌发用簪子随意挽起,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晏清河看得微微失神。
这丫头最近一身镇妖司劲装,英气逼人。¢看-书+君? ?已*发-布^罪!新\章,劫,
如今换了女装,自己竟是忘了她妹妹是这般动人。
难怪那林狗贼会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
“哥,发什么愣?”
“没什么。”晏清河收回目光,“走吧。”
兄妹二人出了宅院,沿着青石板路往城中繁华处行去。
凉州府确实不同于清平县那等小地方,街道宽阔,商铺林立,人流如织。
各色招牌高悬,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晏泠音走在人群中,倒也自在。
只是那张脸太过扎眼,一路行来,不知引得多少目光频频回望。
当然。
每当有人看来,晏清河便会瞪回去。
“哥,这凉州府,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城北有座望月楼,登高可览全城景致,城南胭脂巷,各色小食颇多,你若喜欢热闹,倒可一去,城西还有座清风寺,香火鼎盛,据说求签极灵。”
晏泠音眨眨眼:“就这些?”
“还有......”晏清河顿了顿,“城东有处梨花园,如今正值花期,景致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处常有些纨绔子弟聚会,怕是有些聒噪。”
晏泠音听着晏清河的介绍,哦了一声,反正她也没什么兴趣。
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晏清河,压低声音:“哥,你有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晏清河一愣,不明所以:“哪种地方?”
“你懂的~”晏泠音挑挑眉。
晏清河看着自家妹妹这副神情,活脱一个经验老道的纨绔子弟,与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蛋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他额角青筋不由跳了跳:“我懂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哎呀,你非得我说明白点才行是不是?就是那种......”晏泠音眨眨眼,“有胭脂水粉味儿,莺莺燕燕的,夜夜笙歌的地方。”
晏清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音儿,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问这个?”
“你就说去没去过!”晏泠音盯着他,“你要说谎,咱爹就天打雷劈!”
晏清河被她这般首视,只觉无地自容,侧过脸去,“先前......先前在书院求学时......同窗相邀,确实是去过几回的,不过,不过那都是文人雅士之间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听听曲子罢了,算不得什么......”
晏泠音心头顿时痒痒起来。
前世她是个老爷们,自然对这种地方好奇得很。
如今虽然换了个壳子,但那份好奇心可没消失。
“那你带我去一次吧!”
晏清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么?!你疯了?”
“怎么了?就看看而己,又不做什么”
“不行!”晏清河断然拒绝,“那种污糟地方,藏污纳垢,你一个姑娘家,冰清玉洁的,去作甚?”
“那地方不是也有姑娘吗?”
“那不一样!”
“哥,你这就双标了。”晏泠音撇撇嘴,“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那能一样吗?我是男子......”
“男子怎么了?男子就能逛窑子,女子就不能开开眼界?”
气抖冷!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
总之女人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
“胡闹!”
晏泠音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胡不胡闹,你说了不算,你不带我去,行呗,这凉州府这般大,想来也不缺热心肠的好汉。”
晏清河额角青筋突突首跳,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他看着晏泠音。
自家妹子这张脸,便是寻常走在街上,都招惹无数目光,真要去了那种龙蛇混杂之地,万一......
万一真让她自个儿寻了旁人,天晓得会寻着些什么牛鬼蛇神。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股子郁气却怎么也散不尽。
自己这个妹妹,自打清平县那场变故之后,性子就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以前那个温顺乖巧的音儿,如今怕是只存在于梦里了。
罢了,罢了。
与其让她一个人去闯那虎狼窝,倒不如自己跟着,好歹能护着些。
“行吧,行吧!依你,都依你!我带你去便是!”
“啧,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
晏清河轻咳一声,道:“凉州府内,有一处名为‘听雨轩’的所在,颇有些雅致,城中不少读书人,闲暇时喜好聚于彼处,品茗清谈,赏玩歌舞,倒也算得上是风雅。”
“听雨轩?听着就湿漉漉的,荤的还是素的?”
“什么荤素?”
晏泠音见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不由得夸张地叹了口气,伸出根白玉般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都听不明白?‘素’的嘛,便是那等正儿八经的,公子小姐们坐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多听个小曲儿,吟几句酸诗,说些云里雾里的话,文绉绉,死板板,无趣得很。”
她话锋一转,眉梢轻轻一挑,那点子不正经的意味便流露出来:“至于‘荤’的嘛......”
晏清河瞬间懂了。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我可什么都没说。”
晏清河没好气道:“那听雨轩,是雅士聚会之所!雅士!懂吗?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素的!彻头彻尾都是素的!”
“切,素的有什么好玩的。”
晏清河只当没听见,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听雨轩,果真如晏清河所言,处处透着股子雅致。
飞檐斗拱,青瓦覆顶,门前两株垂柳,随风轻摆。
内里更是曲径通幽,竹影摇曳,假山流水,布置得颇为精巧。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混杂着些许墨香,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三三两两的文士或坐或立,或低声交谈,或凭栏远眺,偶有几声清脆的笑语传来,也是女子,衣着素雅,举止娴静。
晏清河见此情景,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自得:“如何?音儿,为兄没骗你吧?此地清幽,最是适合......”
“嗯,门面功夫做得不错。”
晏泠音一身男装,是晏清河强逼着换上的,说是怕她那张脸太过招摇。
她倒也无所谓,反正看热闹,穿什么都一样。
“这调调,一看就是走高端路线,把那些兜里没几个子儿的,都给筛出去了,高明。”
晏清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门面功夫?什么高端路线?”
一位身着淡绿罗裙,梳着双环髻的侍女款款上前,屈膝一礼,声音柔婉:“两位贵客安好,可是要寻个雅间,还是在大堂随意坐坐?”
晏泠音不答,反倒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晏清河,挤眉弄眼道:“哥,问问她,有没有那种......菜单上没有的‘隐藏项目’?”
晏清河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抢在侍女开口前道:“大堂便好,寻个临窗的位置,光线敞亮些。”
“敞亮”二字咬得极重。
侍女微微一笑,引着二人到了一处靠窗的紫檀木桌案旁坐下。
桌上己摆好了精致的茶具,旁边一个小巧的红泥火炉,炉火正旺。
不多时,便有乐声传来。
并非丝竹管弦的热闹,而是一阵悠扬的琴音,叮咚作响,如山涧清泉,洗涤人心。
一位白衣女子端坐于水榭之中,素手抚琴,神态专注。
晏泠音支着下巴,听了一会儿,眉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哥,”她压低声音,“这就是你们说的‘歌舞’?就这?一个姑娘家苦大仇深地在那儿弹棉花似的,连个调子都听不清楚,这曲子叫什么?《寡妇死了儿》?”
“噗——”
邻桌一位正举杯品茗的年轻书生,闻言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满脸通红。
晏清河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强忍着掐死自家妹子的冲动。
“此乃《高山流水》,是雅乐!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