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在上,弟子陈长安,今日承蒙祖师爷恩典,授此六品法箓..."
茅山道院后山的授箓坛前,陈长安手持玉简,身着绛色法衣,对着三清神像恭敬叩拜。^x^i!n·2+b_o!o,k\.*c*o/m_香烟缭绕中,他的声音清朗沉稳,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这是2024年的上元节,也是陈长安修道二十年来最重要的日子。
"...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我等与众生,皆共成道果。"
随着最后一句祝文念完,授箓大典正式结束。陈长安长舒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虽然只是形式上的仪式——在这个末法时代,早己无人能真正修炼出法力——但他依然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全部流程。
"恭喜师兄正式授箓!"几个年轻道士围上来道贺。
陈长安微笑着拱手回礼,眼角细密的纹路舒展开来。三十岁的他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若不是那一身道袍,倒更像是个大学讲师。
"师兄,晚上斋堂准备了汤圆,一起去吃吧?"最年轻的小道士眼巴巴地问道。
"你们先去,我去后山走走。"陈长安揉了揉小道士的脑袋,转身朝后山方向走去。
夕阳西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陈长安沿着熟悉的石阶缓步而上,耳边是晚风穿过松林的沙沙声。二十年来,他每天清晨都会来这里修炼《上清大洞真经》,虽然明知不可能练出传说中的法力,但这份坚持早己成为习惯。
"末法时代啊..."陈长安轻叹一声,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坐下。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道院,红墙黛瓦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
突然,一声尖锐的哭喊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救命啊!有人吗?救命!"
陈长安猛地站起身,循声望去。在离他不远的悬崖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死死抓住一棵小树的根部,半个身子己经悬在崖外。?齐′盛`暁_税_旺′ /冕-废?岳~黩/那棵小树被她的重量拉扯得剧烈摇晃,根部泥土不断剥落。
"别动!我马上过来!"陈长安大喊一声,顾不得山路崎岖,拔腿就向悬崖奔去。
小女孩听到喊声,惊恐地转过头来,这一动使得小树又向外倾斜了几分。
"抓紧!千万别松手!"陈长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崖边,俯身抓住小女孩的手腕。就在他准备发力将女孩拉上来时,那棵小树终于承受不住,"咔嚓"一声从根部断裂。
千钧一发之际,陈长安用尽全力将女孩往安全地带一甩,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去。他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己经跌出悬崖。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急速放大的山谷。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陈长安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祖师爷在上,弟子这算不算殉道?
......
"长官!陈长官!醒醒!"
一阵剧烈的摇晃将陈长安从黑暗中拉回。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硝烟和血迹的年轻面孔,头上歪戴着一顶布质军帽。
"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士兵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地回头张望,"鬼子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走!"
陈长安茫然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丛林。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恐惧。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军官制服,腰间还别着一把驳壳枪。
"我这是..."他刚开口,就被脑海中突然涌现的陌生记忆冲击得头晕目眩。
陈长安,国民革命军第五军新22师少校参谋,1942年随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在仁安羌战役后,部队被日军击溃,正随残部向印度方向撤退...
"长官,您是不是摔到头了?"士兵担忧地问,"刚才您从山坡上滚下来,昏迷了好一阵子。0~0,晓+税·蛧. -追!蕞\歆~璋~洁,"
陈长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这是梦境还是什么超自然现象,眼下显然不是思考的时候。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和日语喊叫声提醒他,危险正在逼近。
"我们还有多少人?"他问道,惊讶于自己声音中的沉稳。
"连您在内存活二十三人,弹药所剩无几。"士兵快速报告,"李团长牺牲前命令我们保护您突围。"
陈长安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上戴着一串熟悉的桃木念珠——这是他现代生活中的随身之物,竟然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了。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稍定,至少证明自己并非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检查装备,能丢的东西都丢掉,只带武器和干粮。"陈长安站起身,拍了拍军装上的泥土,"鬼子从哪个方向来?"
"东北方,距离不到两里。"
陈长安环顾西周,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地形图。多年修炼虽然没有给他带来法力,却培养出了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不能继续往西走了,"他指着东南方向一条干涸的河床,"我们从那里走,河道能掩盖我们的踪迹。天黑前必须渡过那条河,到对岸的密林里鬼子就找不到我们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那不是往鬼子来的方向走吗..."
"正是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反向突围。"陈长安沉声道,"相信我,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语气中的笃定让士兵们不再犹豫。很快,这支残兵败将悄无声息地向东南方移动。陈长安走在队伍最前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落叶。
穿过一片灌木丛时,他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前方不到百米处,一队日军正呈扇形搜索前进,钢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卧倒!"陈长安用气音命令道。所有人立刻趴伏在茂密的草丛中,大气都不敢出。
日军士兵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皮靴踩断树枝的声音。陈长安感到身旁的士兵在发抖,他轻轻按住对方的手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时,一个日军军官突然停下脚步,狐疑地望向他们藏身的方向。陈长安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搭上了驳壳枪的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密集的交火声。日军军官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挥手带领部下向声源处赶去。
首到日军的身影完全消失,陈长安才长出一口气。"起来,继续前进。"他低声命令,同时暗自庆幸这突如其来的好运。
队伍继续在丛林中穿行。随着天色渐暗,陈长安发现自己的视力竟然出奇地好,能在微弱的光线下清晰辨别地形。这或许是穿越带来的某种变化?
"长官,您好像...不太一样了。"跟在身后的年轻士兵小声说道。
陈长安心头一跳:"怎么说?"
"以前您总是按地图和命令行事,现在却..."士兵斟酌着用词,"现在您好像对丛林很熟悉,判断也很果断。"
"绝境能改变一个人。"陈长安模棱两可地回答,同时暗自提醒自己要注意言行,别露出太多破绽。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他们终于抵达了那条河流。河水不深,但流速很快。陈长安让士兵们用绑腿带彼此连接,形成人链渡河。
"小心水下石头,站稳了再迈下一步。"他走在最前面探路,冰冷的河水没过膝盖,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
就在队伍即将全部过河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受伤的士兵脚下一滑,被急流冲倒,连带拖倒了两个同伴。
陈长安毫不犹豫地返身冲回去,一把抓住即将被冲走的士兵的衣领。就在他奋力将人往岸上拖时,一股强大的水流将他整个人卷倒。
"长官!"士兵们惊呼。
陈长安感到自己在水中翻滚,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手腕上的桃木念珠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暖意。这股暖流迅速蔓延全身,给了他最后的力量。
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陈长安拼尽全力爬上岸边。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上来,所有人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点...点人数。"陈长安喘着粗气命令道。
"报告长官,全部二十三人安全过河!"
陈长安点点头,强撑着站起来:"不能停,继续前进。找个隐蔽处生火烘干衣服,轮流警戒。"
又行进了约半小时,他们找到一处岩壁下的凹洞。士兵们收集干柴,小心翼翼地生起一小堆火。陈长安靠在岩壁上,看着跳动的火焰,思绪万千。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记忆正在慢慢与他融合。他知道了现在是1942年5月,中国远征军在缅甸惨败,数万将士埋骨异乡。而自己——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军官——肩负着将残余部队带回祖国的重任。
"长官,喝点热水。"年轻士兵递来一个锈迹斑斑的水壶。
陈长安道谢接过,温热的水流进喉咙,带来一丝慰藉。他摩挲着手腕上的念珠,突然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在这个世界,道术可能真的有效!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他不仅能带领这些士兵活下来,还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休息两小时,然后继续赶路。"陈长安下令道,"明天天亮前,我们必须抵达那个山头。"他指着远处一座形状奇特的山峰。
士兵们疲惫地点点头,很快便东倒西歪地睡着了。陈长安却毫无睡意,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驳壳枪,望着满天星斗,思绪飘向远方。
祖师爷让他穿越到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究竟有何深意?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道士,又能为这个苦难的国家做些什么?
夜风拂过丛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回应他无言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