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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3!0-1^b+o′o+k`..c!o-m*
小桥边,冯慕白的家。
室内徒有四壁,一贫如洗。
病入膏肓的冯慕白躺在床上。
五岁的女儿妞妞,在小火炉上,为父亲煮着稀饭。
火光映红了她俊秀的脸。
稀饭煮好了,妞妞盛了一碗,把一块咸菜放进碗里,端到床前。
妞妞喊着父亲:“爸爸,吃饭了!”
冯慕白挣扎着仰起身子,用手支撑着床,他已经坐不起来了。
妞妞站在床边,用小瓢一点一点地喂着父亲。
冯慕白看着妞妞,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妞妞用小手拭着父亲的泪:“爸爸不哭,有妞妞!”
“妞妞!”冯慕白叫了一声女儿,突然他大声地咳嗽,妞妞刚喂他吃的稀饭吐了出来,其中夹着殷红的血。
妞妞吓住了,用袖子去拭父亲吐出的饭和血。
恰好此时,冯慕白的好友,楚乡夫妇带着七岁的儿子楚子来了。
楚乡一看此情景,立即上前抱住冯慕白。
楚乡的妻子咏梅,赶紧从洗脸架上扯下一条毛巾,给冯慕白擦拭着。/微/趣·小?说+网* !首/发-
“慕白,你!”楚乡看着已经被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好友,不禁悲从中来。他拿出一小瓶药,塞在冯慕白手里:“这是我托人从上海买来的进口药,说是对你的病,大有好处!”
冯慕白把楚乡的手推开:“没用了,我可能过不了今天!”
楚乡:“不许胡说,妞妞怎么办?”
冯慕白:“正好,你们来了,我想把妞妞托付给你们!”
咏梅:“别这样说,我早就把妞妞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她将妞妞抱在怀里,温馨地亲着妞妞。
楚子也将他舍不得吃的一颗糖,给了妞妞。
妞妞笑了:“谢谢哥哥!”
冯慕白:“妞妞命苦,她母亲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从小跟着我风里雨里,甚至还把她带到我讲课的教室——她才五岁,每天要照料我,给我熬药,煮饭,连我拉屎拉尿,没她我还真不行!老天,你瞎了眼,让妞妞吃这种苦!”
楚天看看好友,再看看妞妞,他流泪了:“慕白,我这就把你和妞妞,接到我那儿去!”
冯慕白:“不行,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哎,当年我们商定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楚乡:“那件事情?”
冯慕白:“妞妞的妈妈怀上妞妞时,我们两家作了决定。?2`8_l\u`._n`e′t¢如果生的女孩,将来就和你儿子结为夫妇,要是生的男孩,两人日后就是兄弟!”
楚乡:“当然算数!我们今天来,是想把你送到医院。”
冯慕白:“你哪儿来的钱?”
楚乡:“我借的。”
冯慕白:“如今兵荒马乱,外面天天在打仗,还有人借钱给你?”
楚乡:“实不相瞒,我把家里能当的东西,连同咏梅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几样首饰,都拿去当了。”
冯慕白感动了:“千万别,我有预感,我活不过今天!我求你,像我一样爱妞妞,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楚乡:“你放心,我会视同己出!”
冯慕白:“你的情,今生我是还不了了——”
楚乡:“别这样说,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
冯慕白:“我有个学生叫李杜,现在是警备司令部侦缉队的,前不久他来看我,说当局很快就要清党,他在已经拟定的异己分子的名单中,看到了你!他知道我和你好,特意来告诉我。我看,你还是躲一躲?”
楚乡惊讶了,北伐前,他受命加入国民党市党部宣传科,以特殊身份开展工作。由于他工作能力强,受到上司的赏识,还准备提拔他为科长。然而,这几天,他感觉身边的人开始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上下班时,也总觉得身后有陌生人跟踪自己。
昨天快下班时,上司叫住了楚乡,给了他一笔钱,说是让他回老家去看看,不要急着回来。在此之前,他得到消息说一些军中开明的将领,已经将在军队里的革命党礼送出境;有的就不妙了,不是被逮捕,就是失踪了。
楚乡明白了上司的用心,于是叫自己赶紧离开。但他还没有接到上级的通知,不能擅自行动。他与妻子商量后,准备拿这笔钱,先把冯慕白送进医院。
楚乡是个无所畏惧的人,他大义凛然地安慰冯慕白:“你不是常说:是祸躲不过,躲过的不是祸!”
冯慕白:“不要掉以轻心,还是防着点儿好!”
楚乡:“还是多想想你吧!”
冯慕白:“我今天就是想为自己作个了断——”
此时的冯慕白,说话已经非常困难了,他从衣服里拉出一块圆形的玉佩。
玉佩是块晶莹的老玉,一半白中带黑,一半黑里有红,图案像是道家的太极图。黑白两个鱼头中的鱼眼,是两个小孔,分别由丝线连着。
冯慕白轻轻扳着玉手,卡住玉佩的暗扣松开,玉佩从中分成两块。他艰难地对楚乡说:“这块玉佩——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由两块玉,玉组成一个完整的玉体。玉可以分开,我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半,将来若是分离,凭玉可以重圆!”
冯慕白叫楚子到他身边来,他将那半块红中有黑的玉,戴在楚子的胸前;然后他把黑中带白的半块玉,戴在妞妞的心上。
冯慕白抱住妞妞,失声痛哭:“妞妞,爸爸对不起你,你受苦了!跟着你楚叔叔——”
猛然间,一腔血从冯慕白口里喷出,他吼了一声:“我心不甘呵!”
冯慕白倒在了床上,两眼渐渐失去了光泽。
妞妞似乎意识到什么,扑在父亲身上,哭喊着:“爸爸,你醒醒,醒醒——”
冯慕白死不瞑目,楚乡流着泪,用手把他的双眼合上。
楚乡叫妻子去通知殡仪馆来人处理后事。他翻开衣柜,想找一件好一点儿的衣服给好友穿上。无奈,衣柜里空空如也。他脱下自己的风衣,穿在冯慕白身上。
殡仪馆接尸体的马车很快就来了,在工人合上盖子的一瞬间,妞妞哭喊着不让,说爸爸一会儿会醒来。
咏梅用劲拉开妞妞的手,流着泪对妞妞说爸爸累了,让他去休息一会儿。
大街上。
跟踪楚乡的特务,对乘车而来的军警头目,指着冯慕白家的门口,告诉他在张罗着冯慕白遗体上车的楚乡和咏梅,就是要抓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