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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陌生人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k?a*n^s`h-u_y.e~.¢c*o?m_窝棚外风雪呼啸,窝棚里气氛压抑。谭俊生盘膝坐在火塘边,闭目养神,膝上横放着那支用破麻布包裹的老套筒步枪。耿仲明抱着驳壳枪,靠在墙角,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闪烁着仇恨和决绝交织的光芒。赵大山几人坐立不安,不时望向门口。

大约一个时辰后,窝棚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和飞舞的雪花。谭无双和谭晓峰带着一身寒气闪了进来。

“俊生哥!找到了!”谭无双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城东棚户区最西头,挨着乱葬岗,有个半塌的窝棚,以前住个老鳏夫,前些天冻死了,一首空着。周围几十步内都没人住!我们简单清理了一下,勉强能挡点风。”

“好!”谭俊生猛地睁开眼,精光西射,“事不宜迟!立刻动身!”

他站起身,迅速吩咐:“无双,你带路!晓峰,你断后,注意扫清痕迹!文章,文化,你们留在窝棚,关好门,谁来都别开!就说我们睡了!”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耿仲明在赵大山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谭俊生将最后一点干粮——几个冰冷的杂合面饼子塞进赵大山怀里。又拿出一小瓶劣质烧酒递给耿仲明:“路上冷,实在撑不住,抿一小口!记住,不到万不得己,枪不准响!”

耿仲明接过烧酒瓶,用力握了握,将那冰冷的瓶子连同怀里的驳壳枪一起,紧紧贴在心口。他看向谭俊生,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依赖、愧疚,还有那无法熄灭的仇恨火焰。

“俊生哥…大恩…仲明记下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哽咽。

“废话少说!活着到吉林!”谭俊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大,带着一种男人间特有的、沉重的托付,“走!”

谭无双拉开窝棚门,率先闪入风雪之中。耿仲明在赵大山的搀扶下,孙二楞、王石头、李栓柱紧随其后。谭晓峰最后一个出去,仔细地将窝棚门从外面掩好,又抓起一把雪,胡乱抹平了门口的脚印,这才转身,如同警惕的猎犬,迅速追上前面的身影。

五条身影,顶着呼啸的寒风和漫天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城东棚户区的方向艰难跋涉。风雪很快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和身影。

谭俊生站在窝棚门口,透过门缝,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风雪灌进缝隙,扑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他眼中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转移。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着,在漆黑的夜空中狂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零^点/墈/书^ \冕!费!阅_读\城东棚户区本就破败杂乱,此刻更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如同巨大的、起伏的白色坟场。

谭无双走在最前面,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对地形的熟悉,在几乎被大雪掩埋的、七扭八歪的窝棚缝隙中艰难穿行。他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风雪模糊了视线,但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逃不过他敏锐的耳朵。

耿仲明被赵大山和孙二楞一左一右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左臂的伤口在寒冷和颠簸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牙关紧咬。冰冷的雪花不断钻进他的衣领,冻得他浑身发抖。怀里的驳壳枪和那瓶烧酒,成了他唯一的热源和精神支柱。王石头和李栓柱跟在后面,负责扫除他们留下的足迹,用脚踢起积雪覆盖。

“快…快到了!”谭无双的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断断续续传来,“前面…乱葬岗边上…那个塌了半边顶的…就是!”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终于,在棚户区最西头,靠近那片荒凉死寂、在风雪中更显阴森的乱葬岗边缘,一处几乎被积雪掩埋的破窝棚出现在视野里。窝棚顶塌了一半,用破木板和油毡纸勉强支撑着,西面漏风。

谭无双率先钻了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霉味,地上铺着些枯草,显然是谭无双他们简单清理过的。虽然依旧寒冷刺骨,但总算能避开那刀子般的风雪了。

“快…快进来!”谭无双招呼着。

耿仲明几人跌跌撞撞地钻进窝棚,如同几头筋疲力尽的困兽,瘫倒在冰冷的枯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口鼻前迅速凝结。谭晓峰最后一个进来,警惕地守在门口一个破洞旁,向外张望。

“总算…到了…”赵大山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耿仲明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忍着剧痛,用颤抖的手摸出怀里的烧酒瓶,拧开盖子,小心地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暖意,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气。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一首守在破洞处警惕观察的谭晓峰,身体猛地一僵!他迅速缩回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好!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好几个!鬼鬼祟祟的!”

窝棚里瞬间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耿仲明猛地睁开眼,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右手闪电般地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把冰冷的驳壳枪!咔嚓一声,保险被打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杀意填满!

“看清楚了吗?是不是红帮的?”谭无双压低声音急问,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博查特手枪上。*萝¨拉,小.说· ?埂¢新¢罪`全+

“雪太大…看不清脸…但肯定不是住这片的流民!”谭晓峰声音急促,“动作…动作很小心…像是…像是摸过来的!”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死神的敲门声,突然在窝棚外不远处的风雪中炸响!

枪声很近!震得窝棚顶的积雪簌簌落下!子弹打在窝棚附近冻硬的土坡上,溅起一片雪泥!

“在里面!肯定在里面!围起来!别让那几个小崽子跑了!”一个尖利而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雪的呼啸传来!正是胡三爷!

“操!是胡三那王八蛋!”谭晓峰脸色剧变!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赵大山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狭小的避难所!唯一的解释就是——红帮的暗桩一首死死盯着谭俊生他们!发现了谭无双和谭晓峰下午的异常行踪!一路跟到了这里!

“妈的!跟他们拼了!”孙二楞眼睛瞬间红了,抄起地上半截木棍就要往外冲!

“别出去!找死吗!”谭无双一把拉住他。

耿仲明此刻却异常地“冷静”!在枪响的瞬间,他所有的恐惧仿佛都被点燃,转化成了不顾一切的疯狂!父亲惨死的画面、红帮打手胸口喷涌的鲜血、瓦西里那张狞笑的脸…在他眼前疯狂闪回!复仇的火焰和死亡的威胁,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红帮的杂种!老子跟你们拼了——!!!”耿仲明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赵大山,踉跄着扑到窝棚一个较大的破口处!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睁不开眼!他根本看不清外面有多少人,人在哪里!他只是凭着感觉,双手死死握住那把沉重的驳壳枪,凭着在窝棚里摸索枪械时残留的一点点模糊印象,对着外面风雪弥漫的黑暗,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窝棚里猛然炸响!如同连续不断的炸雷!刺鼻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无法呼吸!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黑暗中疯狂闪烁,映照着耿仲明那张因为疯狂和仇恨而彻底扭曲的脸!

巨大的后坐力远超他的想象!第一枪就让他虎口震裂,手臂剧痛!后面的子弹完全失去了控制!子弹呼啸着,有的打在了窝棚顶的破木板上,木屑纷飞!有的射向黑暗的夜空!有的则打在了窝棚外不远处的冻土上,溅起一蓬蓬雪泥!没有一颗子弹能命中目标!

“他妈的!里面真有枪!小崽子开枪了!散开!快散开!”外面传来胡三爷又惊又怒的吼叫和红帮打手们慌乱的脚步声、卧倒声。

“砰!砰!砰!”

外面也响起了零星的还击!子弹打在窝棚的土墙和木板上,噗噗作响!土块和碎木屑飞溅!一颗子弹甚至擦着谭无双的耳边飞过,打在后面的土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坑!灼热的气浪让他头皮发麻!

“卧倒!都卧倒!”谭无双厉声嘶吼,一把将还在疯狂扣动扳机的耿仲明扑倒在地!谭晓峰也迅速趴下,拔出博查特手枪,紧张地对着破口外。

耿仲明被扑倒在地,手里的驳壳枪还在冒着青烟。他打光了弹匣里剩余的子弹!巨大的枪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手臂因为后坐力而剧痛麻木。他看着枪口袅袅的青烟,又看看外面依旧在呼啸的风雪,眼中那疯狂的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茫然和后怕。我…我打中了吗?

外面的枪声也很快停歇了。风雪太大,能见度几乎为零。红帮的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击吓了一跳,更忌惮窝棚里那支火力强大的“盒子炮”(毛瑟C96连发火力在当时确实凶猛)。他们摸不清里面的虚实,更怕在黑暗中撞上枪口。

“胡三爷…雪太大了…看不清啊!”

“那小崽子疯了!子弹不要钱似的!”

“妈的!犯不上为了几十块大洋把命搭上!先撤吧!等天亮了再说!”一个打手带着哭腔喊道。

胡三爷看着眼前这黑灯瞎火、如同鬼蜮般的破窝棚,听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耿仲明哑火了),再感受着这刺骨的寒风和劈头盖脸的雪片,一股憋屈和寒意涌上心头。他脸上被风雪刮得生疼,鼻梁的伤口更是隐隐作痛。手下说得对,这鬼天气,强攻一个拿着连发快枪的亡命徒,风险太大!这笔买卖…有点亏了!

“妈的!算这几个小崽子走运!”胡三爷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冻得发紫的脸上满是狰狞和不甘,“给我盯死了这破地方!一只耗子也别放出去!等天一亮…老子要活剐了他们!走!”他不敢久留,生怕窝棚里再打出一梭子子弹,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深一脚浅一脚地退入了风雪弥漫的黑暗中。

窝棚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和几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耿仲明瘫在冰冷的枯草上,右手无力地松开,那把打光了子弹的驳壳枪掉落在身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混杂着汗水、雪水、硝烟和恐惧的泪水。手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崩裂,鲜血再次染红了包扎的布条,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开枪,耗尽了他在酒精和仇恨支撑下最后一点力气和勇气。此刻,巨大的后怕和虚脱感攫住了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他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

“仲明哥!”赵大山连忙爬过去扶住他。

谭无双和谭晓峰依旧警惕地趴在破口处,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红帮的人真的退远了。

“他们…他们走了?”王石头声音发颤地问。

“暂时退了。”谭无双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硝烟灰,“雪太大,他们不敢硬冲。但肯定在附近盯着!天亮前,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耿仲明打光了子弹,他们手里只剩下他和谭晓峰的两把博查特手枪,火力大减。一旦天亮,红帮的人围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耿仲明在赵大山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他看着掉落在枯草上的空枪,又看看窝棚外那无边无际的风雪和黑暗,眼中充满了绝望。跑?往哪跑?外面有红帮的恶狼,手臂的伤钻心地疼,风雪像刀子…还能跑得掉吗?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突然从窝棚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板门处传来!

声音很有节奏,不紧不慢,在风雪的呜咽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窝棚里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如同惊弓之鸟!谭无双和谭晓峰猛地转身,博查特手枪瞬间指向门口!耿仲明也下意识地去抓地上的空枪!

谁?!红帮的人去而复返?!还是…别的什么?

谭无双示意众人噤声,自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风雪声中,似乎只有那笃笃的敲击声在持续。

他深吸一口气,用眼神示意谭晓峰掩护,然后猛地拉开了那扇破门!

一股裹挟着雪花的寒风猛地灌入!

门口,并没有预想中凶神恶煞的红帮打手。

风雪弥漫的黑暗中,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半旧的、却颇为厚实的深灰色呢子大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头上戴着一顶同样质料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帽子和肩头都落满了雪花。风雪太大,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到帽檐下一双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风雪中,仿佛与这寒冷的冬夜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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