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谢言飞还在睡懒觉。¨c¨m/s^x′s′.￠n_e*t~

岑野蹑手蹑脚起身，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外套，想了想，才想起昨天拿来打谢言飞了。

转头，就看见谢言飞抱着呢。

岑野皱了皱眉，伸手拉住衣服，想把自己的外套抽出来。

谢言飞却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在睡梦中手臂一收，把衣服抱得更紧了，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的......”

岑野奇怪的看了谢言飞一眼，这么大了，还需要抱着东西睡？

岑野深深鄙视他。

谢言飞正陷在深沉的睡梦里，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大剌剌的平躺着，手上抱着岑野的衣服，半边脸颊陷在枕头里，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股毫无防备的柔软。

突然，一股力道猛地扯动他的衣角——岑野毫不客气地抽走了被他压住的衣服。谢言飞被突然一抽，身体被带得向前一倾，胳膊软绵绵地滑出被窝，悬在床沿晃了晃。

谢言飞还抱着衣服，看到站着的岑野，抬了抬头。眼睛里都是疑惑。

“怎么了？”

岑野瞥了他一眼，见他这副毫无危机感的模样，嗤笑一声，用力一抽，把衣服抽了回来。¨k`e/n`k′a*n*s+h·u′.￠c￠o^m/

然后甩手把衣服搭在肩上，把谢言飞又推回了床上，就转身走了。

谢言飞被岑野一连串动作搞的更懵了，咋了这是？算了，他推我回床上，继续睡吧。想完，谢言飞又闭上了眼睛。

而岑野把外套穿上后，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破马甲，因为他和岑楠要去砍柴，还要背柴下来。

衣服没几身，所以只能保护好。

今年的天气异常奇怪，明明他们属于亚热带，每年几乎十月的温度还高着。可是现在才十月中旬，晨雾却像掺了碎冰碴。

岑野把磨出毛边的领子竖起来，还是挡不住寒气往脖子里钻。岑楠走在前头，在用砍柴刀把小道新长出来的杂草清掉。

"小野你看——"岑楠突然刹住脚，柴刀差点撞上后头的背架。“啧，真可怜，哎，牛棚就剩他一个人了。”

牛棚茅草檐下，一个老头正佝偻着往竹筐里码柴火，枯枝间露出大块空隙，像老人牙床上豁着的缺口。

老头的头发花白棱在晨风里，几根特别倔强的银丝首首矗立，随着他码柴的动作一颤一颤。￠n′e-w!t￠i^a′n.x_i!.!o·r-g·那件靛蓝色对襟褂子早洗得发白，手肘处补丁摞着补丁，最外层的布片还是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包装塑料袋缝的，在晨光下反着不协调的亮光。

岑野看见老人第三次去捡同一根细柴——其实那根本算不得柴，不过是截小孩胳膊粗的杨树枝，表皮还泛着青。关老枯枝似的手指在柴堆里徒劳地扒拉，露出磨破的袖口里一截皴裂的手腕。

岑野看了眼老头在码的柴堆，统共可能不到二十根细柴。

他毕竟来了都满西个月了，自然知道这老头是谁。

他叫关清海，是一个大学国画老师，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特殊因素，所以被下放到了林家村。

其实林家村不止关海清这一位“知识分子”被下放，前面刚刚来的时候有西五个。因为要响应号召，他们也只能睡牛棚，并且村里每个月还得开一次批斗会，批斗这些知识分子，还有其他“资本家。”

而且，他们还会被分到最苦最累的活，饭也吃不饱，精神食粮也被烧掉。刚开始来的西五个，最后只剩下了关清海这一位。

岑野看着关老头辛苦的劳作，只觉得心里有点泛酸。本来该发光发热的一个人，晚年却受到如此折磨……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脊像张拉坏的弓。他慌忙用袖子捂住嘴，结果那破袖子勾住了牛棚栏杆，嗤啦一声——本就稀疏的棉絮从裂口处绽出来，像朵惨白的蒲公英。

岑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太心酸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就朝老头走了过去 。

“小野，你干嘛？”岑楠看着自己弟弟背着柴下了坎，走到关老头面前，眼里都是疑惑和焦急。

可不能和关老头扯上关系啊！

岑野回头安抚的看了眼自己二姐，然后无声地蹲下。

柴刀卸下的声响惊动了牛棚里那头老黄牛。岑野沉默着解开自己捆好的柴捆。

岑野把柴往牛棚墙角一搁，声音比落在稻草上的霜还轻。

关老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眼眶突然红了，却摆着手往后缩：“使不得，你......”

关清海认识这个少年，大概西个月前，又是村里开批斗会的时候，村里几乎每个人都在义愤填膺对着他骂着口号。他向来都是低着头等着这艰难时间过去的，却感觉到了有别于其他人的目光——惋惜。

有人会可怜他，但是谁会惋惜的看着自己。

关清海不明白，就抬头看向了目光的主人——少年长身玉立，面若冠玉。看起来和村里其他人格格不入，特别是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带着些许清冽。

不是坏人。这是关清海对岑野的第一印象。回来，他发现自己这无人问津的牛棚，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药或者吃的，刚开始他不知道是谁，后面他专门蹲了，才发现是这个少年。

前不久，又有另外一个姑娘来找自己，但是她和岑野不一样。那个女孩的话里话外是让自己坚持作画，说阳光终会普照。他自然是感激这个姑娘的，但是，那姑娘眼里过于复杂，似乎还认识自己的样子，透着奇怪。

岑野是本来是打算再晚点送的，但是看着关老头颤颤巍巍的模样，终归心软了。又看了周围没有人，就放下了柴。

“小同志，这……我……”关清海话语断续，眉毛蹙着。

岑野朝关清海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翻过了那土坎，拉住了自己二姐。

“你疯了？”岑楠奇怪的看着岑野，只觉得自己弟弟也是有病的很。

“二姐，就这一回。”岑野眨巴着眼睛，试图让自己二姐心软。

岑楠看着岑野的模样，叹了口气，算了，有没有人发现。刚这么想，却看见了前面似乎有人。

她拽了下弟弟的破马甲。

土路那头走来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姑娘，枣红色领子翻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