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五、瑞蚨祥
两人忽然变得有些拘束。+求.书?帮? .首^发_
他们己经错过了太多。两人内心激荡,却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彭北秋却感觉不真实,他忽然想起了来的目的:“夫人有什么吩咐,需要我去置办的?”
“今天本来是先见见面的。”刘琴婷递给他一张采购清单:“下次你来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带来。”
“好。夫人什么时候要?”
“也不太急,都是些日常用品。”
“夫人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有了。”
彭北秋起身告辞。女佣正好端茶进来。刘琴婷说:“把茶喝了再走吧。”
“我有公务在身,不宜久留。”他说的是实话。
刘琴婷欲言又止,利用转头的机会,轻轻擦了一下眼角,回过头来忽然笑了,笑容灿烂的面孔一时如绽放的花朵,让彭北秋看得一阵心神荡漾,不由痴了。
她说:“看到你,很高兴。”
“我亦如此。”
“我们会再见面的。”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一脸虔诚地说:“感谢上帝让我们再相见。”
“你信基督?”
“是的。”她说:“我相信上帝,这一切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
她没有再挽留,亲自送他出门。
***
后来,彭北秋怀着复杂的心情问唐副处长,是怎么娶到二姨太的?唐副处长陷入了回忆:
中原大战期间,他以战地记者身份为掩护收集情报,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咸,鱼+墈·书+ \毋^错.内!容?一天深夜,他在皖南一个小镇的饭铺和伙计攀谈,伙计说镇上没旅馆,楼上有一个房间,只能和别人搭铺,李也只能答应下来。房中有两张床,右边那张床,住着中年妇人,带着一位少女……
他走得很疲乏,吃了晚饭便睡了。
哪知到了半夜,那妇人一定要她女儿睡到他的床上。那少女一声不响,真的睡到他的身边来了。也就糊里糊涂成其好事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们欠了饭店六块大洋,身边又没一文钱,只好听伙计的安排,走这么一条路了……
第二天早晨,他便替她俩付了房钱,叫了一辆独轮车,送她俩上路,还送了十块大洋。
她俩就那么谢了又谢,把他看作是恩人似的。临别时,那妇人暗中塞给他一方手帕。他偷偷地看了,原来是猩红血迹的白手帕,他当然明白是什么了。
在战时,道德是放了假的。
后来,他在上海又偶然遇到这位少女,经打听,才知道这位叫刘琴婷的少女是来上海投亲的,他带上重金前去说媒,就这样娶了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彭北秋有点伤感,也许,这就是命运。
***
“我很早就认识二姨太,我认识她的时候,比处长还早。”后来,彭北秋对一个人说。
“你们是同乡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很奇怪,因为我认识的那位二姨太,十六岁的时候,难产死了,就埋在村后的山上。/幻!想,姬′ *芜!错\内¨容′”
“当真?”这个人的眼神一下变了,从悠然自得变得不可思议。
“当然,我怎么敢胡言?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彭北秋说:“坟上的最后一锹土,还是我亲自撬的。”他叹了一口气:“一个多年前的死人,怎么就成了唐副处长的二姨太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这个人陷入了沉思。
“唐副处长说,遇到她的时候,还是处女。可我认识的她,是难产死的,怎么会是处女?”彭北秋说:“她坟上的草都快有一尺高了吧。”
“她有双胞胎吗?”
“没有。”
“这就奇怪了。”这个人说:“现在奇怪的事一件接一件,我都不晓得该相信什么了。”
彭北秋无语。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查出真相。”
“当然有。”
“请说。”
“就是挖坟。”
***
一出公馆大门,彭北秋就发现被人监视、跟踪了。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座陌生的城市。
当然还有在暗处的一双双陌生的、毒瘤的眼睛。
避免自己出事的最好办法永远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什么是危墙?任何别人比你更熟悉的地方,都是危墙。
他以职业的敏感和专业,感到自己己深处危墙之下。
他摸了摸怀里的手枪,叫了一辆黄包车,正要离开,一辆轿车驶来,在门口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一位油头粉面的年青人,洋楼大门应声而开。
年青人轻车熟路,施施然走了进去,年青人的服装的胸口上绣有三个字:
瑞蚨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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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政虽然自己可以去虹口公园会场了,但是,他该到哪里去弄到一张通行证,让朝鲜人进去呢?
找影佑不行,找南子更不行,找杜先生,找上海市政府,都不行,这样会暴露自己。
他忽然想到了潘干卿。他有个学生叫姜祀,在上海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做翻译。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打电话给潘干卿,说明了想要他学生弄一张通行证的事,潘干卿受宠若惊,电话那头连连答应。
这个学生果然有本事,很快从司令部搞了张通行证,亲自送了过来。
姜祀长得一表人才,彭北秋暗叹,可惜。
他将通行证交给刘冠的时候,特别提出,希望金九那边不要以袁文父母为目标。
***
彭北秋要发展自己的线人。
线人在谍战中非常重要,比如:刻章、证件、发票、黑车、贩毒、卖淫、嫖娼、赌博、报社、旅店、黄包车夫、劳工等,发展线人,等于是自己手臂的延申,等于是多出来的眼睛,多出来的鼻子,多出来的耳朵,多出来的爪牙。
甚至可以说,是手里的一把刀。
在东北,他之所以这么成功,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发展了线人。比如,东北满警中,他就发展了一个线人,这个线人的作用,远超常人。
他想起了一个人,很适合做线人,想到这个人,他就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这个人就是二蛋。
二蛋开始不愿意,当他亮出一叠钞票之后,几乎没有一分钟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他收钱的动作,比彭北秋掏钱的动作还快。
他给二蛋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大大地出乎二蛋意料之外,二蛋听了之后,先是惶恐,后是惊喜,因为没有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了。
这件事,就是挖坟。
***
彭北秋的眼光当然不会错。
二蛋是个仁波切,是大和尚,是可以转世的。
他只是披着袈裟,找到刘琴婷的妈妈,说了一通刘琴婷托梦之类的鬼话,因为怕女儿阴间受苦,出于对法师自然而然的信任,刘琴婷的妈妈立马就答应了他,必须择日将女儿坟墓移坟的“如是我闻”。
二蛋装模作样地算了一下日子,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烧香、烧黄纸,祭奠,向天空洒白酒,杀了一只雄鸡。
坟开,里面真的有一具女性尸骨,还有一个婴儿的遗骸。
刘琴婷真的是难产死的。
那么,唐副处长身边的二姨太,究竟是谁呢?
彭北秋会认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