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鲜血的破布,沉沉地挂在天边,把支离破碎的山野染成一片凄厉的橙红。/l!u~o-l¢a+x!s_..c¨o^m/风卷起焦糊的尘土和未散尽的硝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李小川和小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滚烫的、布满弹坑和瓦砾的焦土上。小吴仅存的右手拄着一根临时削的木棍,断臂处草草包裹的布条又被渗出的血染红了。李小川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干裂起皮,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知从哪个废墟里翻出来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破铁皮喇叭。
他们身后,稀稀拉拉跟着二十来个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这是飞云岭义勇军最后还能站着的“种子”。个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眼神里交织着悲愤、麻木,还有一丝被李小川那“邪门”事迹重新点燃的、微弱的火星。他们沉默地走着,像一群走向最后战场的幽灵。
“吴…吴哥…还有多远?”李小川的声音嘶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
小吴停下脚步,用木棍指向东北方向一片被炮火反复蹂躏、还在冒着滚滚黑烟的山梁,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一种沉痛的绝望:“就…就在那边!野狼峪!李疯…李团长他们…被三倍的鬼子…钉死在那儿…打了一天一夜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恐惧,“鬼子…鬼子是想从野狼峪撕开口子…后面…后面不到五十里…就是咱们的…总部啊!”
总部!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如果野狼峪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走!”李小川的小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小的胸膛里,一股混杂着恐惧、责任和“桶哥救命”的复杂情绪猛烈翻腾。他不再犹豫,迈开小短腿,朝着那片被死亡笼罩的山梁,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身后的残兵们也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越靠近野狼峪,地狱的景象就越发清晰。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几乎令人窒息,浓烈的血腥味首冲脑门。-q+s\b!r,e¢a¨d,.¢c/o+m·炮弹爆炸的深坑如同大地的疮疤,随处可见被炸断的树木还在冒着青烟。破碎的枪支零件、浸透鲜血的绷带、散落的钢盔…以及…那些姿势各异、永远凝固在冲锋或防御姿态的遗体。有穿着灰布军装的独立团战士,也有屎黄色军装的鬼子。许多尸体纠缠在一起,至死都保持着搏斗的姿势,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呕…”一个年轻的义勇军战士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眼前的景象,比飞云岭的阻击战惨烈十倍!
终于,他们摸到了独立团最后一道防线的边缘——一道依托着天然山脊挖掘、此刻己被炮火削平了大半的战壕。
眼前的景象,让李小川和所有义勇军残兵,瞬间如坠冰窟!
战壕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完整站立的人!残破的工事里,到处是倒伏的身影。重伤员倚靠在坍塌的土壁上,无声地喘息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有的己经化脓生蛆,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等待着最后的时刻。还能动的战士,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如同骷髅包着一层皮,军装破烂得遮不住身体。他们沉默地靠在战壕里,用磨得卷刃的刺刀、崩了口的大刀片、甚至石头,艰难地修复着工事,或者只是…节省着最后一点力气。没有药品,没有食物,连水都成了奢侈品。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味道。
一个身材高大、却同样瘦得脱了形的身影,像一尊染血的雕像,屹立在战壕最高处一块相对完好的巨石后面。正是独立团团长李云峰!他身上的灰布军装几乎成了血染的布条,一条胳膊用撕下来的衣袖草草吊在胸前,脸上糊满了硝烟、泥土和干涸的血痂,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骇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屈的火焰!
他手里没有枪,只有一把豁了口的鬼头大刀,刀身沾满暗红色的血污和碎肉。他正对着战壕里还能喘气的战士嘶吼,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撕裂黑暗的力量: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着!咱们独立团!没有孬种!后面是什么?!是总部!是首长!是咱们的根!鬼子想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门儿都没有!今天!就算死!也要把牙崩在鬼子的喉咙里!让他们知道!啃老子李疯子的骨头!是要硌掉满嘴牙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准备——!!!”
“吼——!!!” 战壕里,响起一片虚弱却决绝的回应,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0?0¨暁`税`网^ -已?发-布?蕞_鑫+蟑+劫\
就在这时,鬼子新一轮的进攻炮火,如同死亡的丧钟,再次轰鸣起来!
“啾——啾——啾——!”
刺耳的尖啸撕裂空气!
“轰!轰!轰隆隆——!!!”
密集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独立团残破不堪的阵地上!大地疯狂震颤!泥土、碎石、残肢断臂被抛向空中!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工事!惨叫声被爆炸声无情淹没!
李小川和小吴他们被猛烈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滚了一身泥。李小川死死抱住脑袋,耳朵嗡嗡作响,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位!他看着阵地上不断腾起的死亡火球,看着那些在炮火中瞬间消失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首冲脑门!【桶哥!桶哥!救命啊!炮弹!给老子翻倍炮弹!炸死那帮狗日的鬼子!往死里炸!】
【叮!】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检测到宿主强烈‘战略级火力覆盖’需求及‘守护’意愿,符合‘看一返倍’系统核心规则——终极火力支援触发!目标锁定:敌方炮兵阵地弹药储备…效果判定:能量层级突破临界点…返倍方向:超饱和覆盖!】
李小川心中一喜!超饱和?!桶哥终于开大招了!
【…警告!能量场域干扰!落点计算…发生不可控偏移!祝宿主…平安!】
李小川:“???” 偏移?!你他妈别玩我啊!!!
没等他想明白“偏移”是几个意思——
“轰——!!!!!!!!!”
一声远比刚才任何爆炸都恐怖十倍、百倍的惊天巨响!如同九天落雷!狠狠砸在了…独立团阵地后方不到一百米的一片小山坡上!
刹那间!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一个巨大无比、混杂着泥土、岩石、树木和炽热金属流的恐怖蘑菇云,混合着刺目的白光,猛地从那个小山坡上腾空而起!首冲云霄!恐怖的冲击波如同灭世的飓风,呈环形向西周疯狂扩散!所过之处,碗口粗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岩石被吹飞!
“卧倒——!!!” 李云峰的嘶吼瞬间被淹没!
整个独立团阵地,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战壕在恐怖的冲击下大片大片坍塌!靠得近的战士,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狂暴的气浪撕碎、掀飞!稍远一些的,也被震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连李小川他们趴伏的地方,都感觉像被巨锤狠狠砸中,口鼻溢血!
爆炸的强光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视力,巨大的轰鸣让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
当李小川被小吴拼命摇晃着,从几乎将他活埋的泥土里刨出来时,他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他甩了甩小脑袋,抹掉糊住眼睛的泥浆,看向爆炸中心。
那片小山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首径足有几十米、深不见底的、冒着袅袅青烟和刺鼻硫磺味的巨大焦黑弹坑!边缘的泥土和岩石呈现出高温熔融后的琉璃状光泽。
而独立团的阵地…一片死寂。如同被陨石砸过。战壕几乎被冲击波抹平了,到处是坍塌的土方和横七竖八、生死不知的战士。硝烟和尘土弥漫,遮挡了视线。
“咳咳…咳…呸!” 一个灰头土脸、如同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身影,猛地从一堆坍塌的土方里挣扎着钻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泥土,甩掉头上的碎石,正是李疯子李云峰!他身上的布条更少了,吊着胳膊的布带也断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里的疯狂火焰…烧得更旺了!只是此刻,那火焰里充满了极致的懵逼和暴怒!
他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看着眼前如同被天罚犁过的自家阵地,又看看远处那个还在冒烟的、明显是自家弹药库(或者疑似)位置被炸出来的超级大坑,再感受着耳朵里持续的嗡鸣和空气中弥漫的、熟悉又陌生的炮弹残留气息…
“我——操——他——姥——姥——的——!!!” 李云峰的破锣嗓子,带着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如同受伤的霸王龙般,响彻了死寂的战场:“哪个龟孙子王八蛋开的炮?!啊?!炸鬼子炸到老子头上了?!这他娘的是哪路神仙派下来的缺德带冒烟的炮兵?!给老子滚出来——!!!”
这吼声,充满了悲愤、委屈,还有一丝…被自家炮弹差点送走的荒诞感。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 一个更小的、带着剧烈咳嗽和明显心虚的声音,从距离弹坑边缘不远的一个小土堆后面传来。
只见一个同样灰头土脸、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小泥猴,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破铁皮喇叭,像只受惊的土拨鼠,哆哆嗦嗦地从土里拱了出来。他小脸上糊满了泥,只有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闯了大祸的心虚。
李小川看着暴跳如雷、如同人形火药桶的李云峰,又看看那个还在冒烟的、差点把自己人也送走的超级大坑,艰难地咽了口带着泥腥味的唾沫。他举起手里那个沾满泥巴、扭曲变形的破喇叭,对着李云峰的方向,用尽吃奶的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破音的干笑:
“疯…疯叔!别…别骂了!是…是俺!俺…俺来送…送炮弹了!管…管饱的那种!” 他顿了顿,看着李疯子那瞬间呆滞、然后迅速由黑转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脸,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就…就是…桶哥他…劲儿有点大…落点…稍微…偏了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