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死气沉沉。_看·书_君· ?免`费′阅`读`
傅殇已经三天没有发过脾气了。
这比他把传国玉玺当核桃砸了,还让赵高感到恐惧。
皇帝不发怒,比天塌下来还可怕。
“陛下。”
赵高跪在殿下,双手因用力而指节惨白。
他举着一封来自岭南的八百里加急,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喜……喜报。”
傅殇靠在龙椅上,双眼闭着,仿佛睡着了。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赵高不敢再等,只能硬着头皮念。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尖利。
“新任市舶司提举苏默……厘清海贸,查获走私……”
傅殇的耳朵自动过滤了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
只有几个字,像钢针一样扎进他的耳膜。
“……开辟西域新航线三条……预计年增收……白银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
又一个印钞机被他亲手安在了国库门口。
苏默,那个面试时紧张到差点打翻墨汁的年轻人。
现在,他用真金白银,狠狠抽了傅殇一个耳光。
“还有呢?”
傅殇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赵高身体一僵,从袖子里又摸出一份奏报。
这一份,比刚才那封还要烫手。
“吏部尚书林大人上奏……”
“……贤才馆取士以来,各地贪腐渎职案,比去年同期……”
赵高顿住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下降了九成。^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奏报里,林正刚用工整的小楷写着:陛下以非常之法,行非常之事,终得非常之功!
最后五个字,力透纸背。
“臣,为陛下贺!”
傅殇终于睁开了眼。
他伸出手。
赵高连滚带爬地将奏报呈上。
傅殇拿起那份奏报。
没有撕,也没有扔。
他的指腹,缓缓抚过“为陛下贺”那几个字。
上面的墨迹,仿佛还带着温度。
每一个字,都像一条活过来的蛆,在他心口蠕动、啃噬。
他本想砸烂科举,让庸才当道,让整个官场变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结果,他亲手为这个时代最顶尖的精英们,铺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他所有的破坏,都成了王朝新陈代谢的催化剂。
他,傅殇,九世亡国专家。
现在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改革家。
“呵。”
一声干涩的笑,从他喉咙里挤出。
赵高吓得一个哆嗦,把头深深埋进地砖的缝隙里,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难道自己真是天选之子,注定要当个千古一帝?
如果真干下去了,系统会奖励什么?长生不老?还是另一个世界的满级VIP账号?
不。
他要回家。
那个有可乐、有WiFi、有沙雕网友的世界,才是他的归宿。
在这里当一万年的神,也比不上在那里当一天的咸鱼。+如\文`网? ,更?新+最-全`
他被困住了。
像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虫子。
无论他如何冲撞,都无法撼动这坚固的壁垒。
【系统提示:王朝稳定指数:92/100(稳定上升中)。】
【警告:宿主行为已激活隐藏成就路线——“万世圣君”。】
冰冷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像丧钟。
更像嘲笑。
他感觉自己像个拼命想要自杀,却被一次次心肺复苏救回来的小丑。
从肌体上,已经无法腐蚀这个王朝了。
那就从根上。
从它的魂魄下手。
傅殇的视线,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御案的一角。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本装帧精美的《瓦学正源》。
周夫子那帮老狐狸献上来的“精粹本”。
他看着那本书,忽然明白了。
他当初的“焚书坑儒”有多可笑。
他要禁锢思想,他们就搞“批判性继承”,把诸子百家的典籍,以“批判”的名义,完完整整地备份了下来。
《晦渊慧海》哪里是什么文化丰碑。
那是一座巨大的、云端的备份服务器!
他只砍掉了地上的花花草草。
却忘了,那些思想的种子,早就埋在了地底深处。
只要书还在,思想的根就还在。
这个文明的韧性,就永远无法被根除。
这一次。
朕不要什么“独尊瓦学”的遮羞布了。
朕要的,是独尊愚昧。
朕要让这片土地上,除了朕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第二个字。
一个念头。
一个纯粹到极致的、不带任何伪装的毁灭性念头,在他脑中彻底成形。
傅殇缓缓站起身。
他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迷茫。
当一个人放弃了所有挣扎,决定拉着整个世界一起陪葬时,他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赵高。”
“奴……奴才在。”
“传朕旨意。”
傅殇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召翰林院掌院学士周夫子,立刻,滚来见朕!”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
周夫子跪在殿中,后背的官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皇帝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
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海,每一寸空气都凝固着毁灭的气息。
傅殇没有看他,只是在殿中踱步。
一步,两步。
靴底敲击金砖的声音,变成了敲在周夫子心脏上的重锤。
“周夫子。”傅殇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臣在。”
“《晦渊慧海》,是个好东西。”
周夫子心中一松,刚想开口谢恩。
傅殇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
“可惜,里面的毒草太多。”
周夫子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
“儒家的仁义,法家的严苛,道家的无为,兵家的杀伐……”
傅殇的语气,像在点评一盘隔夜的剩菜。
“这些东西,蛊惑人心,徒增纷乱。朕越想,越觉得不对。”
“陛下圣明……”周夫子除了这四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朕想明白了。”
傅殇转过身,背对着他,只留给周夫子一个孤绝的背影。
“朕要给这天下,做一次大扫除。”
“把那些垃圾,全都清扫干净。”
周夫子猛地抬头,骇然地看着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尊吞噬天地的魔神。
“传朕旨意。”
傅殇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夫子的灵魂上。
“以《晦渊慧海》为底本,凡非瓦家之言,非朕钦定之论,诸子百家,经史子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从他嘴里吐出。
“一册不留,尽数焚毁。”
“从今日起,天下私藏禁书者,与谋逆同罪。”
“翰林院,负责监焚。”
周夫子瘫软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一次,皇帝连“独尊瓦学”的借口都不要了。
他要的,是一片真正的,思想的白地。
他要让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变成只会吃饭和听话的牲口!
“陛下!”
周夫子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
“此举,无异于自焚国脉!是真正的亡国之举啊!”
傅殇缓缓转过身。
他笑了。
那是一种解脱的,畅快的,带着无尽恶意的笑容。
他走到瘫倒在地的周夫子面前,慢慢蹲下身子。
他凑到老人颤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没错。”
“朕,等的就是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