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光阴，弹指一挥。?零·点*看.书! ?无′错`内_容!
养心殿内，傅殇觉得自己老了。
不是被岁月侵蚀，而是被这帮忠臣，活活气老的。
他看着殿下站着的李渊和孙思邈，一个精神矍铄，一个鹤发童颜，比几年前看着还硬朗。
而他自己，明明正值壮年，却总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陛下！”
李渊的声音洪亮如钟，脸上泛着健康的红光，他身后，几个小太监正嘿咻嘿咻地，用一辆小推车运着一堆东西。
那是一摞摞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书卷，堆得比人还高，散发着墨香与药草混合的奇异味道。
“陛下孜孜以求的长生大业，今日，终见其基石！”
傅殇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那座书山，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孙思邈上前一步，抚着花白的胡须，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
“陛下！自您下旨设立集贤馆，至今已逾三载。臣等奉陛下之命，‘正本清源’，‘沙里淘金’，将天下散佚的医典、孤本、秘方、丹经，共计三万一千七百卷，尽数搜集、校勘、注释、修复！”
他侧过身，恭敬地指向那座书山。
“臣，斗胆将其合编为一书，为彰陛下开创之功，特取陛下年号，命名为——《晦渊医典》！”
《晦渊医典》！
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傅殇的胸口。
他要的是丹药，是汞，是铅，是那些能把他毒死、把国库吃空的奇珍异宝！
不是他妈的一部百科全书！
“此典，集历代医家之大成，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针灸、草药等一十二部，三百六十五卷，共计九百余万言！”孙思邈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此乃我大乾文治之巅峰，是陛下您为万世开太平的又一铁证啊！”
“陛下圣明！”
殿外，不知何时已经候着的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山呼海啸。*0~d^i*a′n′k-a?n¨s￠h_u′.?c\o!m·
傅殇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朕的……仙丹呢？”
这个问题，让大殿瞬间安静了片刻。
李渊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种“陛下您怎么还执着于此”的惋?与“臣来为您解惑”的自信。
“陛下，臣等遍查典籍，反复试验，终得一结论。”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
“凡以金石为药，皆为虎狼之术，乃取死之道！真正的长生，不在于外物，而在于内修！”
傅殇的心，彻底凉了。
他策划了数年的败国大计，最终的成果，是一篇养生论文？
“陛下日理万机，想必无暇通读这九百万言的鸿篇巨制。”
李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但厚度正常许多的书册，双手奉上。
“臣等深知陛下苦心，特将《晦渊医典》中所有关于‘固本培元、修身养性’的论述，尽数摘录，单独编成此书，名为《长生秘要考》！”
“此书，摒弃了所有虚妄之言，留下的，全是经过馆内诸位高人反复验证的养生正道！这，才是陛下您苦苦追寻的，真正的长生之果啊！”
李渊一脸“我们为您办妥了，快夸我”的表情。
傅殇接过那本《长生秘要考》，随手翻开。~8*6-z^w^w^.`c*o`m*
“食不过饱，饮不过量。”
“动以养形，静以养神。”
“春捂秋冻，不生杂病。”
……
他要的是醉生梦死，骄奢淫逸。
结果这帮人，苦心孤诣数年，花费无数钱粮，就是为了劝他早睡早起，多喝热水？！
【系统提示：划时代医学巨著《晦渊医典》编纂完成，医疗科技体系空前完善，古代医学得到系统性拯救与发展，国民平均健康水平显著提升，人口增长潜力巨大。】
【王朝综合国力因国民素质的跃升而大幅跃升。】
【恭喜宿主，您在“千古一帝”的道路上，奠定了不可动摇的科技与民生功绩！】
噗。
傅殇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心血狂喷的声音。
他看着眼前这群一脸崇敬与濡慕的臣子，他们将一部医学巨著，当成了他追求长生的“副产品”，并且为此歌功颂德。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为主君的荒唐行径打补丁，查漏补缺。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亲手把他钉死在了圣君的耻辱柱上。
“呵……”
一声轻笑，从傅殇的喉咙里溢出。
“呵呵……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渊和孙思邈等人面面相觑，都以为陛下是太过高兴，以至失态。
“陛下龙心大悦，乃我等臣子之幸！”
傅殇止住笑，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
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比寒冰还要冷。
“好，很好。”
他走下御阶，亲手将李渊手里的《长生秘要考》拿过来，又走到那堆《晦渊医典》前，轻轻抚摸着锦缎封面。
“爱卿们，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此等功绩，当赏。”傅殇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传朕旨意，《晦渊医典》即刻刊印，发往全国各州府，令各地官学、医署，一体习之！所需费用，国库全额拨付！”
“陛下圣明！”群臣再度拜服。
傅殇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群臣躬身告退，只留下傅殇一人，和那座小山似的书堆，在这空旷的大殿里，相对无言。
他输了。
在国家层面上，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操作的空间。
这帮忠臣，会把他扔出的每一坨屎，都精心雕琢成一尊金佛，然后虔诚地供奉起来，顺便把功劳全记在他头上。
这天下，他毁不掉了。
那就……毁了自己这个皇宫！
釜底抽薪！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你们不是能吗？你们不是会搞建设吗？
那朕就把这皇宫搞瘫痪！朕把所有伺候的人都赶走，看你们怎么在一个垃圾堆里，辅佐朕这个“圣君”！
“来人！”
一个身影从殿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是内务府总管，王德福。
一个脑满肠肥，最是懂得见风使舵的胖太监。
“奴才在！”
傅殇走到龙椅前，一屁股坐下，身体深深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王德福，朕问你，这宫里，上上下下，一共有多少人？”
王德福眼珠一转，立刻谄媚地躬下身。
“回陛下，宫女、太监、侍卫、杂役，各宫各院，林林总总，约莫有三千二百一十四人。”
“太多了。”傅殇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太浪费了。”
王德福一听，顿时心领神会，以为皇帝又要提倡节俭了。
“陛下圣明！奴才这就去核查用度，裁撤冗余，必定为陛下省下一大笔开销！”
“省？”傅殇冷笑一声，“朕是让你省钱吗？”
王德福愣住了。
傅殇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开口。
“朕，是让你裁人。”
“从今日起，宫中用度，削减九成。所有宫女，太监，凡无紧要职司者，一律裁撤，发放安家费，逐出宫去！”
王德福的胖脸，瞬间没了血色，冷汗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
“陛……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削减九成？那……那皇宫就得瘫了啊！谁来伺候您？谁来打理这诺大的宫殿啊！”
“朕，不需要人伺候。”傅殇的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疯狂的快意。
“御膳房，留一个厨子就行，朕一天吃一顿饿不死。”
“太监，留你一个传话的就够了。”
“宫女，一个都不要！”
“至于省下来的钱……”傅殇靠回椅背，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殿中那个鎏金的香炉。
“把那些钱，都给朕拿去融了，把这宫里所有的夜壶，都给朕包上金边。”
王德福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他看着龙椅上那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皇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了。
陛下，这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