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清味，在鼻尖缠绕。o°第￥,一2看<书¤,#网??ˉ >/最+新a??章||节¤o?更@新?_?快D1[

黑眼镜是被一阵细微的仪器滴答声唤醒的。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挣扎着浮出水面时，眼皮重得像粘了铅块。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眼，随即又慢慢适应了光线。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旁边是心电监护仪，绿色的线条规律地跳动着。

“醒了！黑眼镜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炸开，是张海盐，他几乎是扑到床边，“我就说他师父靠谱吧！你可算醒了，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黑眼镜的视线缓缓转动，落在围过来的几个人身上。张海客站在张海盐身后，两人脸色虽仍带着紧绷，但眼底的焦虑散了不少，张日山站在稍远的地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有探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而最靠近他的，是张起灵。

那人穿着深色的外套，身形挺拔地立在床边，低头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有后怕，有庆幸，还有深深的自责。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见黑眼镜看来，喉结微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眼镜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发现，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体内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有些欠缺。

“水……”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张起灵立刻上前一步，接过张海客手中的水杯，小心翼翼地用吸管凑到他唇边。¤,小{?-说?宅?? 3追!~最>μ3新2~?章`3节?黑眼镜小口喝了几口，喉咙的干涩稍缓，视线再次落回张起灵脸上，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莫名一软。

“哑巴！”他哑着嗓子，语气却带着惯常的调侃，“你这黑眼圈，是守了我多久？跟被人揍了似的。”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握着水杯的手指更紧了些，目光沉沉地锁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行了行了，刚醒就贫嘴，”张海客没好气地打断，“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黑眼镜动了动手指，感受着体内残存的虚弱和心口那点若有似无的阴冷感，知道那是阴阳术残留的余威，这是被强行压制住的。他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自己缠着绷带的胸口，又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当作祭品的人，那些扭曲的触手，还有七窍流血的瞬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滚烫的愤怒和……庆幸。

庆幸自己撑到了最后，庆幸那些该死的实验基地被他用命毁掉了一部分。

“基地……”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都毁掉了吧？”

张海客和张海盐对视一眼，张海盐点头：“嗯，你拼死引爆的那个核心区域，都炸了。后续我们跟过来的人也清理了残余，那些畜生跑不了几个。”

黑眼镜闻言，眼底掠过一丝释然的光，随即又沉了下去。他想起那些被关在玻璃容器里的人，眼神黯淡了些：“里面……还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让气氛瞬间沉了下来。张日山低声道：“救出来一部分，但……很多人己经没救了。,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那些倭人用活人做实验，手段极其残忍。”

黑眼镜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想起那些空洞的眼神，想起他们绝望的呜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我不后悔。”

他突然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知道这次差点把自己交代进去。”他顿了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但我不后悔。”

张起灵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黑眼镜抬手制止了。

“哑巴，你听我说，”黑眼镜看着他，眼神无比认真，“我不是冲动。我看到了，那些人……他们如同掉进深渊，掉在一个没有光的深渊里。如果我有能力，我遇到了，却假装看不见，那我和那些动手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得有人去做。我本事不大，但遇到了，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得把那些口子堵上一点。不然……以后掉进去的人，该有多绝望？”

他想起九叔，想起那个总是板着脸教训他们“除魔卫道，维护苍生，不死不休”。他自己也总是以身作则，以前他总觉得师父太迂腐，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那份执拗背后的重量。

这不是冲动，是选择。是他黑眼镜，作为一个还能站着的人，对这个世界的一点交代。

张起灵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燃烧的光，那光驱散了虚弱和痛苦，只剩下坚定的执念。他原本堵在胸口的那股自责和后怕，忽然间就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黑眼镜放在被子上的手背，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安稳的力量。

“我知道。”张起灵低声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了然，“我没有怪你。”

他只是害怕，害怕失去。

黑眼镜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牵动伤口也没在意，露出一口白牙，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显得异常灿烂：“这就对了嘛，小伤，不碍事。”

张海客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却没再怼他，只是难得语气柔和了些：“行了，知道你英雄好汉，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别以为你师父给你续了命，你就真能折腾了。”

提到九叔，黑眼镜才注意到张起灵手中握着一枚古朴的令牌，上面刻着“幽冥司”三个字，隐隐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是……”

“你师父留下的，”张起灵将令牌递到他面前，“他用还魂香救了你，还受了天罚。走的时候让我交给你。”

黑眼镜接过令牌，指尖触碰到上面的纹路，一股熟悉的灵力传来，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他心里一紧，看向张起灵：“师父他……没事吧？”

“他回冥界了，”张海盐接口道，“不过看他走的时候样子，好像伤得不轻。不过你放心，你师父看起来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黑眼镜紧紧攥着令牌，掌心微微出汗。天罚……以师父的道基为质……他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代价。

“等我好了，”他低声道，眼神再次变得坚定，“得去给师父烧点东西下去补补，顺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似乎穿透了层层建筑，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邪祟。

“顺便去会会那些不长眼的倭人，”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账，该算算了。”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张起灵看着黑眼镜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那股熟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又回来了。他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被打倒。

而他，会守着他。

张海客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无奈地摇摇头，对张海盐使了个眼色：“行了，让他好好歇着，我们去外面守着。”

张海盐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可别乱动，好好养伤，不然我们可不管你了！”

等人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张起灵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依旧紧紧握着黑眼镜的手。

黑眼镜看着他，忽然笑道：“哑巴，你说，我这次算不算立了大功？”

张起灵看着他，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那有没有奖励？”黑眼镜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

张起灵看着他苍白却依旧带着笑意的脸，心中那片因恐惧而冻结的角落，忽然就化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过黑眼镜的额头，动作无比轻柔。

“有。”他低声道，“等你好了，想去哪，我陪你。”

黑眼镜一怔，随即笑弯了眼，靠在枕头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胸口那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生的力量。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冷。

他不后悔。

哪怕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站出来。

因为有些黑暗，总得有人去劈开。

而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