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平自个儿溜溜达达去上工挣那么两口嚼用。¢删\芭-看-书\王^ .勉.废′阅?黩^
郭平留在家里为了老哥哥打抱不平。
杨远信力劝兄弟:“左右新历年这事儿也得有个说法,我这伤了腿,东家买卖天天开着张,一天是一天的生意。
不愿意等也是有的,各有各的难处,怎么着面儿上也会糊弄的过去,你又何必上这个火儿呢。”
郭平嗤笑:“大哥是当掌柜的当的日子久了,当成了个裱糊匠脾气。
要真是有其他想法,干脆的给个说法一拍两散也行。
这么不爽利的拖着,可见是有什么小心思。
你放心,我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左右我也算你们半个行内人,敲打敲打,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杨远信面上一团和气,可内里也不是个和气人。
闻言微微一笑不再阻拦,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就是郭平近日不来,自己几十年的人脉累积下来,成不了事儿,还坏不了事儿吗。
石头跑到了隔壁跟林老师家的老三玩儿,钱妈也跟了过去。
嫂子李水仙端着针线筐子坐在廊下做鞋垫儿。
冬日的暖阳从石榴枝子里散落下来,福平媳妇拢着小闺女在树底下踩光影玩儿,
郭平心里久违的平静了下来。·墈`书\屋. !无.错`内?容,
可能是阳光耀眼,也可能是一家和乐。
懒懒的看了会儿,打定主意开了口:“大哥,我有个事儿,想让你帮忙决断下!”
杨远信不解:“你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天天风浪里出没,有什么事儿自己决断不了的?”
郭平开口道:“我寻思着,这新政府也不像个长治久安的样子,万一市面儿上不太平······”
杨远信顿时拦住了郭平的话:“多大个人了,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这话哪儿说哪了,别因着说顺嘴了,回头出去喝多了带出来一句半句的让人拿住了把柄。
小本子那会儿可不管下面的二狗子怎么斗,可咱们自家人上台,是最看重这个不过了!”
郭平坦然一笑:“也就是在大哥这提了一句,我要是嘴不严,这些年早就没机会开口说话了。”
杨远信示意他继续。
郭平端起盖碗茶杯润了润嗓子:“简短点儿说吧,我也不想天天东奔西走,想着开个铺子,慢慢的转成坐商。”
杨远信问道:“想来要干什么你也想好了吧?”
郭平点头:“说出来大哥别看不上,就在崇文门外大街,近西花市大街附近开个估衣铺子,你觉着怎么样?”
杨远信觉着,不怎么样。?狐_恋~闻!茓. !冕′沸*悦!读~
郭平口中的估衣铺子,其实就是卖二手衣服的。
民国六年,闹那场“复辟”的时候,辫帅张某人,把最后一位皇爷又给送回了皇位上,一群遗老遗少赶紧抢前朝的长袍大褂,没几天,这些老古董衣服又都送到了估衣铺子,因为皇爷又退位啦。
皇爷上去下来,净溜达腿儿了,一场闹剧,令人啼笑皆非!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记道:“前门外有些铺子的生意大为兴隆。一种是成衣铺,赶制龙旗发卖;一种是卖估衣的,清朝袍褂成了刚封了官的遗老们争购的畅销货……”)
西九城里还有条估衣街,有一首童谣是这么唱的:“西牌楼东西牌楼西,西牌楼底下卖估衣。”
外城的估衣摊多在前门外及天桥一带。有诗云“天桥桥畔夕阳微,尽立摊边唱估衣”,说的就是每天下午三西点钟,逛天桥的百姓多了,卖估衣的就铺一张席子,摊开估衣,大声吆喝的场景。
可一般的估衣铺子,收的这些二手衣服,来源也相当复杂,有当铺里的死当,又家道中落的捧着狐裘雀、雀金裘之流的续上几日的奢靡旧景,也有小职员小官员之流的,淘点儿成色好的二手衣服充个面子,更多的是穷苦百姓,夏天把旧棉衣卖了换两串钱续命。
杨远信明白,如果是这种生意,郭平根本都不会开口。
于是没有出声,等他继续说。
郭平懒洋洋的歪在圈儿椅上,坐不是坐躺不是躺,翘着二郎腿,冲着红妞招手,可惜,手上也没什么零嘴,小闺女不搭理他,闹了个没趣,这才挨着杨远信细细分说。
“大哥,咱们新政府的驻军都在南苑,通州跟德胜门一带。我这铺子做的就是他们的生意。
上面儿的长官咱们不敢去想,可下面这些中下层军官,甚至政府的小官员们,有时候收点儿衣服料子之类的孝敬用不上,肯定想变现啊。
可送当铺太压价,放时间长了又不时兴,咱们就只做这些人的生意。”
杨远信盘算下,要是有门路,倒也是条路子,可驻地离那么远,谁没事儿跑这边来。
郭平解释道:“肯定要开的偏僻点儿,不然大喇喇的开到政府对面儿,那不是打脸吗,就是上面的长官,也都是偷偷摸摸处理那些个烟土美钞之类的。”
杨远信想起儿子回来提到,卫东家靠着妻兄开的当铺,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于是点了点头:“听起来还算不错,只不过你这一口一个咱们,憋着什么坏呢?”
郭平咧嘴乐:“哎呦,我的好大哥,我这几年该奔波还得奔波,轻易闲不下来。
正好你也闲了下来,就想着请您屈尊帮我照看下铺子。”
杨远信连连拒绝:“我不行,我一卖茶叶的,这隔行如搁山,这不瞎胡闹吗,不行不行!”
郭平首接掀了杨远信的老底:“大哥,你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可骗不了兄弟我。
你可是跟着老爷子屁股后面跑到二十出头才改的行,那会你爹跟我爹,干的可不只是生丝买卖,总不能因为绸缎布匹是顺手而为,就能一笔勾销吧。
再说了,福平找媳妇的时候,怎么你不找其他行当的亲家,偏偏就选了个开布坊的?”
郭平可是半点儿面子没给好大哥留,杨远信摇晃着手指头哭笑不得:“你啊,你啊,这张嘴啊!”
可言语间倒是没有否认。
杨远信沉吟下:“这事儿你得让我好好想想,好多年没摸过的行当,也不知道变化有多大。”
郭平不以为然:“这事儿,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我这两天让人给您送来几本儿布样子,您一上手就知道了。除了洋布还算有些花样儿,咱们金贵的还是那些缎子!
至于皮货,这些个小官小吏,还没有那么大面子,真有这种好事儿,我额外请人给掌掌眼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