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棚里面出来,王汉彰看到马路上停着一辆大马车!赵福林跳上了马车,看着还站在车下面的王汉彰说道:“还愣着干嘛?上来啊!”
王汉彰这才反应过来,爬到了马车上。-芯·完,夲!鉮*占. ,首!发.马车的货箱里,装着十袋外国进口的洋面,还有美国壳牌的煤油,和印着法国字的大木箱子。看到这些洋货,王汉彰开口问道:“锅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福林笑了笑,说:“去你们家啊!你不是说要挣钱养活老娘和两个妹妹吗?我跟你说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既然你入了伙儿,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啊!我刚才去仓库里转了一圈,装了一车的东西,先送你们家里去应应急,也好让你家里面放心…………”
“这……这都是给我们家的?我们家就这么几口人,这也吃不了啊!“看着马车后面的十袋洋面,王汉彰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让自己去跟着卸货。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都是赵福林要送到自己家里面去的。
赵福林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多啊,少啊的?三袋两袋我拿得出手吗?哦,对了,一会儿到了你们家之后,别说咱们是锅伙儿,就说咱们是洋货商行。听见了吗?“
王汉彰还正犯愁怎么跟老娘解释呢,听到赵福林这么说,他赶紧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顺着您的话往下说,保证不会露馅!”
赵福林笑了笑,说道:“念过书就是不一样,你小子真灵啊!”
一个小时之后,马车停在了王汉彰家的胡同门口。周围的街坊邻居哪见过这阵势,纷纷围上来看热闹。赵福林吩咐王汉彰和赶大车的往屋里面扛东西,他则站在马车边上,拿出一盒三炮台,散给几个看热闹的老头。
赵福林正跟看热闹的老头聊的火热,王汉彰的妈妈匆匆忙忙的从屋里走了出来。_小′税¨宅^ ·罪/芯*漳¢洁_埂·薪+筷?王汉彰跟在他妈妈的身后,低着头说道:“妈妈,这就是赵先生,我们东家!”
“哎呦,赵先生,您看看,真是太麻烦您了,还想着给家里面送东西!赶紧上家里面喝口水来…………”王汉彰的额妈妈对于赵福林的到来有些意外,但她还是邀请赵福林到家里面坐坐。
赵福林也没有推辞,迈步走进了王汉彰的家中。两个妹妹都去上学了,家里面除了王汉彰的老娘之外,还有几个街坊邻居的婶子、大姨,几个人正在剪西瓜子,凑够了几斤送到点心铺去做点心馅儿。看到家里面来了人,几个邻居收拾东西回了家。
“赵先生,家里面乱,没来得及收拾,您别介意!”王汉彰的妈妈拉开一张椅子,请赵福林坐下。
赵福林看了看屋里面的陈设,虽然简陋,但拾掇的很干净。他笑了笑,说:“大嫂,我就不坐了,一会儿还有事,卸完东西我就回去!我这次来呢,是想告诉您一声,汉彰这孩子,以后就在我们商行上班了!我们公司是做洋货买卖的,您放心,每个月几十块大洋的收入还是有的,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
王汉彰的妈妈虽然是个家庭妇女,但是她看人很准。她隐约的觉得,这个赵先生可能没说实话。想到这,她开口问道:“赵先生,咱们这个商行在哪儿啊?“
“在法租界,专门和法国人打交道!嫂子,您就放心吧,我们这都是正经的买卖…………”说话的功夫,赵福林看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就转身和王汉彰的妈妈继续说:“那个嘛,家里以后缺嘛东西,就让汉彰跟我说!我下午还得跟洋人去谈事儿,就先走一步了。行了,嫂子您留步。”
送走了赵福林,王汉彰的妈妈看着屋里面满满当当的洋货,眉宇间露出了一股忧色。别的东西她不认识,就说那西十袋洋面,那可比门口粮店里面石磨推出来的白面贵多了,一袋就要西个大洋,十袋白面就是西十块大洋!再加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铁桶饼干和洋布,这些东西没有百十来块的大洋,绝对下不来!
看着正在忙乎的王汉彰,他妈妈叹了口气,说道:“汉彰,你来一下!”
王汉彰把面袋子码的整整齐齐,擦了一把脑袋上的汗,走到妈妈的身前,问道:“妈,怎么了?”
“你跟我说说,这位赵先生,到底是干嘛买卖的?”妈妈盯着王汉彰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端倪。_如/闻′王^ \更~辛¢醉~全`
王汉彰避开了妈妈的眼神,低着头说道:“人家赵先生刚才不是说了吗?商行是做洋货生意的,要不这么多洋玩意儿是哪儿来的?”
“汉彰,你是我儿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起来的,你的那点心眼,我能不知道吗?你在说瞎话,对吗?还有,我刚才看那位赵先生,不像是个生意人。从他说话的谈吐做派,我觉得他更像是个混混儿!汉彰,你跟我说,你到底跟着他干嘛了?”
“没……没干嘛!我在商行里给人家记账…………”王汉彰含含糊糊的说道。
“你还跟我顶嘴!”老妈猛地一拍桌子,冲着王汉彰厉声说道:“嘛样的商行,你一进去,人家就给你家里面送这么多的东西?你妈我是没上过学,但是我不傻!那个什么赵先生,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以为这些东西是白来的?这是买你命的钱!”
看到王汉彰低着头不说话,老妈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汉彰,你听妈妈的,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你就说你还得去上学…………”
想起锅伙儿茶棚里供台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王汉彰何尝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卖命钱?只要是进了锅伙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自己也不想跟着赵福林干,但是,自己有选择吗?自己捅死横路敬一的事情,被他看在了眼里。如果不加入锅伙儿,那就得被他们灭口!
杀死横路敬一的事情,王汉彰并不想跟妈妈说。跟她说了之后,只能让妈妈担心,没有任何的好处。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只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想到这,王汉彰叹了口气,说:“妈妈,爸爸没有了,这个家我就得顶起来!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挣得钱都是干净的,你就别操心了!公司里还有事,我得去看看,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说完,王汉彰一掀门帘,从家里面走了出来!
回到老龙头渡口,时间己经是下午的三点多。看到王汉彰走了回来,赵福林开口问道:“我走以后,你妈妈没说嘛吧?”
王汉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说嘛。我妈说谢谢您了,让我跟着您好好干!”
赵福林知道,王汉彰肯定是在说谎。虽然极力掩饰,但自己身上的那股草莽劲儿,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王汉彰他妈妈,肯定也看出来了。
正经人家的孩子,家长肯定不会让孩子到锅伙儿里面来瞎混的。想必自己走后,这母子俩肯定是闹得不愉快!可这王汉彰却没跟自己说,这孩子心思重啊!
想到这,赵福林笑了笑,说道:“你是读书人,我肯定不会让你干打打杀杀的事情的!这年头,能挣来钱才是英雄好汉!你要是口袋里一毛钱也没有,你就算是天底下最大的圣人,有个基巴用?算了,不说这个了,秤杆在码头那边盯着法国火轮卸货呢,你跟着过去学学…………”
对于海河航运,王汉彰一点也不了解,但基本的知识他还是知道的。天津港一号码头可以停泊万吨的远洋巨轮,但想要将货物运送到天津市内来,大型船舶因为海河深度不够,只能用吃水浅的小火轮,从天津港码头通过海河运送到市区。
老龙头码头上,有百十来号工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锅伙儿的弟兄,停靠在老龙头码头的火轮,只能够由赵福林锅伙儿的人卸货。就算是外国人,也没有坏了这个规矩。
王汉彰来到码头时,秤杆正通过一个翻译和法国货商讨价还价。王汉彰能够听懂一些法语,就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艘小火轮上有30多吨的货物,法国货商要求必须在涨潮之前把货物卸完,火轮好在涨潮之前返回天津港,重新装载货物。因为时间紧迫,他愿意给码头300法郎的装卸费。
虽然一战过后法郎大幅度贬值,但一法郎还是差不多等于2角小洋,300法郎差不多就是60个大洋。
要知道在海河上的码头,卸一火轮的煤炭,重量和这条船上的货物重量差不多,弄得灰头土脸的不说,工钱也不过是30大洋左右。
这艘火轮上面的货物,都是木头箱子,可以用吊杆来吊下来,只不过时间有点紧,但60大洋绝对是高价了!王汉彰虽然是刚刚接触这个行当,但他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的。
可就在这时,就看那个穿着蹩脚西装的翻译对秤杆说道:“货主说了,他给你们加五块大洋,一共是35块大洋,不过人家要求在涨潮之前,把船上的货全都搬下来,不能耽误船回去。我跟你说,这是我舍着脸跟洋人帮你们多要了五块钱。你们要是说干不了,以后人家货主的船,就不往你们的码头上靠了…………”
“操,这个法国佬真基巴扣啊!行啊,多给五块是五块!弟兄们,干活儿啦…………”谈好了价格,秤杆回身招呼码头上的弟兄开始干活。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翻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个翻译还在笑,突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王汉彰。他立马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冲着王汉彰喝道:“小逼崽子,看你妈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