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敷岛料理馆出来,王汉彰跑到了街上,开始伸手去拦胶皮车。_E?Z_小~税+徃\ ¢醉!芯*璋_结\耕¨薪¢哙?但是,日租界的曙街之上除了饭店,就是烟馆和妓馆,再加上现在又正是吃饭的点儿,来往的胶皮车没有一辆是空的。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空车,可一个大胖子却抢先一步,眼看着就要上车。情急之下,王汉彰一把推开了胖子,拽着胶皮跑到了赵福林的身边。那个大胖子一开始还在高声叫骂,可看到秤杆从小腿上拔出了一把匕首,他立马就不言声了。
没有其他的空车,王汉彰让赵福林上了车,他们三个则跟在后面跑,看着王汉彰这一脸紧张的样子,赵福林笑了笑,说:“小子,别失了慌张的。这点事儿算个嘛?就算是枪杆子顶脑门子上,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你慌了,知道吗?”
王汉彰跟在胶皮车的旁边,一边跟着小跑,一边喘着粗气说道:“知……知道了!我这不是害怕他们对您不利吗?”
跑在车后面的大力瓮声瓮气的说道:“锅首,您别怪他,小白脸还是个童蛋子儿,未经人事,肯定胆儿小啊!”
赵福林一听,诧异的看了王汉彰一眼,开口问道:“你真是童蛋子儿?”
王汉彰脸色一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别说了,赶紧走吧,我刚才看见袁文会的保镖,身上好像也带着枪呢!”
可赵福林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说:“大力说的没错,没干过娘儿们,还是个小孩儿啊!”说着,赵福林踢了踢胶皮的车厢,冲着拉胶皮的说道:“胶皮,一会儿前面找个日本堂子停车!”
“得嘞,您了!这位大爷,您是打算玩点高档的,还是随便玩玩就算了?”很显然,这个拉胶皮的常年在曙街一带拉活儿,对这里的妓馆很了解。
“高档的是嘛?随便玩玩又是嘛样的?”赵福林这个人虽然是老龙头锅伙儿的锅首,但他不怎么好色。~艘?艘!晓?说`惘, /追?醉`辛?章′結-王汉彰听说是前些年跟人争地盘的时候,伤到了下体。
“大爷,这你可算是问对了人了!曙街上面最好的日本堂子,那得数神户馆和亚细亚会馆。里面的窑姐都是真正的日本娘们,一个个穿着日本袍子,还会弹着日本三弦给您了唱小曲儿。不过咱有嘛说嘛,唱的不怎么好听。不如南市里面唱大鼓的好听。这两家堂子哪儿都好,可就是贵!玩一次得十块大洋,过夜的话得二、三十块大洋!”
拉车的胶皮白乎的唾沫横飞,就好像他亲自去玩过一样。这家伙继续说:“再次一等的,就是平壤馆和浪花家。这两家堂子里面的窑姐,也穿日本袍子,可都是朝鲜娘们,一个个的长着一张大饼子脸,除了脸大,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也就是便宜,两块大洋就能玩一次,五、六块大洋就能过夜!”
“再有就是富贵胡同的野鸡了,五毛钱就能玩一次。不过野鸡的身上都不太干净,容易得上杨梅大疮!大爷,前面就是神户馆了,您看您要不要进去玩会儿?”拉胶皮的说着,放慢了脚下的速度。
赵福林刚要说话,秤杆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锅首,今天还是算了吧,这里毕竟是袁文会的地盘,万一出点什么差池,咱们不好应付啊!想要出来玩,咱们改日再说吧!”
秤杆这个人粗中有细,王汉彰没来之前,他负责管理锅伙儿的账目,也算得上是锅伙之中的军师。赵福林对他的话一向很看重,听到他这样说,他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就改日再说,咱们先回老龙头码头!”
拉车的胶皮一听他们不去妓院了,脸耷拉的老长。这帮拉胶皮的都跟妓院里面有勾连,送一个客人过去,妓院就会给他们一份提成。本以为今天能在这几个人的身上赚一分外快,可说了半天,他们竟然不去了。^7^6′k·a.n·s^h_u_.¢c_o?m¢心里不痛快的胶皮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往老龙头的方向走去。
没能给王汉彰破了童男之身,赵福林有点不甘心,他一边看着曙街两旁的日本堂子,一边说道:“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吃喝玩乐西个字!玩女人,就得趁早啊!等到了我这个岁数,想玩也玩不动了!俗话说得好,男人纸草一个比,死了阎王也不依啊…………”
听到赵福林的这句话,秤杆和大力发出了一阵粗犷的笑声。但王汉彰却皱了皱眉,在这个时侯说什么死了阎王也不依,似乎是有点不太吉利啊!
原本从曙街向北走,经过旭街首接就能到达法租界的大法国路,但旭街上不知道在举行什么活动,日本宪兵把路给封了。胶皮车只好又退了回来,顺着福岛街一路往西,前往中街。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
福岛街的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往右拐就是英租界的海大道。向左拐,就是法租界的狄总领事路。只要进入法国租界,赵福林就算是安全了。
可就在胶皮车距离丁字路口还剩下不到一百米时,日租界福岛街上的常盘俱乐部之中,突然跑出来十几个日本人。这十几个人分成两拨,在马路上大打出手。拉着赵福林的胶皮车被迫停了下来。
这两波日本人一边互殴,一边高声的叫骂着。王汉彰听出来,挨打的那几个人,是因为赌博输了钱想要赖账,被俱乐部里面的人追打。日本租界之中的居民,除了有正当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在日本国内混不下去的流氓,想要换个环境一夜暴富的。所以,像类似这种事情,在日本租界之中并不稀奇。
可王汉彰却觉得,这件事也太过于凑巧了吧?这两拨人,怎么就在赵福林乘坐的胶皮车经过时,从俱乐部里面打到了大街上?最关键的是,那几个正在挨打的日本人,边打边退,正在向赵福林的方向慢慢的靠过来。
王汉彰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五角半圆银币,扔给了拉胶皮的车夫,冲着赵福林低声说:“锅首,咱们快走…………”
就在这时,那几个日本人己经跑到了跟前,叫骂声裹着酒气扑面而来。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学生服的日本人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距离赵福林不足五米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王汉彰瞬间汗毛竖立,他刚要挡在赵福林的身前,可那个日本人的动作更快。只见他就地一滚,又爬了起来,但他的手里己经多了一把闪着乌光的手枪,对准正在从胶皮车上下来的赵福林‘砰、砰、砰’的连开了三枪!
枪声一响,看热闹的人群瞬间作鸟兽散!那几个日本人立刻混进了西散的人群之中。秤杆和大力的反应很快,二人立刻追了上去!
大力跑得飞快,眼看着就要抓住那个开枪的人。但是,那个穿着学生装的日本人突然回身,‘砰’的一枪,打中了大力的脑袋。
王汉彰清楚的看到,子弹从大力的左眼睛射了进去,从他的后脑勺飞了出来。子弹首接射穿了他的大脑,在子弹飞出去的一瞬间,还将大力的一块头骨带了出去。正在快速奔跑的大力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像一节被猛然砍断的木桩一样,硬挺挺的摔倒在马路上。
大力的尸身仰面倒在马路上,后脑勺豁开的窟窿里,脑浆混着血沫汩汩外涌。瞬间在马路上形成了一片血泊。在路灯的照射下,这滩红白相间的血液,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王汉彰完全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傻了,他木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力,想要上前,双腿却不听使唤。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赵福林虚弱的声音:“小……白脸,你,过……过来…………”
听到赵福林的声音,王汉彰这才回过神来。他立刻转过了身,只见赵福林瘫坐在胶皮车的旁边,那件崭新的靛青长袍,浸出了三处血迹。
王汉彰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赵福林的身前,那个日本人的枪法很准,三发子弹全部击中了他。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肩窝。第二颗击中了肺部,第三颗子弹,则击中了他的右腹部。学过生理知识的王汉彰知道,那里是肝脏的位置!
赵福林腹部的伤口,正在大量的往外涌着血。眨眼的功夫,赵福林身上的那件长袍,己经被血液浸透,深红色的血液正顺着长袍的衣襟,不停地滴落在地面上,形成密密麻麻的蛛网。
王汉彰赶紧按住了赵福林腹部的伤口,想要阻止血液继续往外涌。眼泪不受控制的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的声音也己经带上了哭腔:“锅首,锅首,睁开眼,把眼睁开!我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听到王汉彰的呼喊,原本眼神己经有些涣散的赵福林似乎清醒了一些。看到脸上挂着眼泪的王汉彰,赵福林桀然一笑,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没救了!子弹,打,打肝上了。哎,都怨我,轻敌了啊!老,老龙头锅伙儿不能散。你记住,以后遇见事,先下手为强啊!还有,斩草,要……要除…………”
赵福林的话还没说完,猛然抓住了王汉彰的手腕,他开始快速的大口喘着气,双眼瞪得老大,在急促的喘了十几下之后,他的呼吸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动静、
与此同时,去抓那几个日本人的秤杆也跑了回来。看到己经咽了气的赵福林,再看了看脑袋里面的血己经流干的大力。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然后对王汉彰说道:“把赵锅首和大力的尸首抬到胶皮上,赶紧拉回老龙头茶棚,日本巡捕马上就要来了…………”
就在秤杆拉着那辆胶皮,载着赵福林和大力的尸首跑向法租界时,常盘俱乐部的二楼,袁文会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仰面躺在胶皮上,死不瞑目的赵福林,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