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双峰林场吗?我找撒大斌同志。/咸·鱼¨看¢书^旺` *嶵!鑫^章_洁?更^新^筷*”
这次也是个男声,说话文质彬彬,透着一股京城口音,语速有点快,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撒大斌立马就听出了这声音,是那位戴眼镜的蔡记者!
“蔡记者啊!我就是撒大斌!”
“哎呀,大斌同志您好您好!可算联系上您了!”蔡明亮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如释重负的激动,“我一回来就扎进暗房和剪辑室里了,这不,今天刚把您的事迹素材整理完,就赶紧给您打电话了!”
“哦哦,是蔡记者啊!”撒大斌心说,这京城的记者就不一样,说话都是“您、您”的,他又想到那天喝酒,又一起经历了生死,又给他指点一番事业规划,彼此也算朋友了,语气也就亲近不少,“你也到单位了?都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太顺利了!”蔡明亮在那边语速飞快地讲,“撒大哥,我得再说一遍,这次多亏了您!我回去把拍的照片一看,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我们电视台的主任看了素材,当场拍板,说这期节目必须得好好做,做成一个‘军民情深、林区英雄’的专题!您的英勇事迹,我们一定要重点报道,让全国人民都看看咱们林区工人的风采!”
蔡明亮还像献宝一样,特别强调:
“撒大哥,我这次特意为您冲洗了好几张照片!有抓拍到您用‘秘密武器’炸野猪群时的果敢,有您分解野猪肉时的麻利,还有您一个人扛着半扇猪走路时的威武身姿,都特别有力量感!过几天我就用挂号信给您寄过去,您可得好好留着!”
在1980年这年头,能有几张属于自己的清晰照片,那可是相当值得在人前显摆高兴的大事。?微¢趣?晓*税+网? ?庚¢芯`醉~快/
有的人家甚至会特意买个相册,把照片一张张插好,有的还会弄个玻璃相框,把最得意、最有意义的照片裱起来,端端正正地钉在家里最显眼的墙上。
“撒大哥,等我们节目播出了,您有机会来北京,可千万要给我们打个电话!”蔡明亮一个劲儿地让他有机会一定去京城转转。
撒大斌被这一天接二连三的感谢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憨憨地笑着应着:
“成,成,你都太客气了,那都是应该做的。”
等蔡明亮也挂了电话,值班室里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撒大斌端起桌上那掉了好几块漆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心里头却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热乎乎的。
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一,林场正式上班了。
不过大家伙儿的心思还都野着呢,没从过年的松散劲儿里完全缓过来,所以场部也没安排啥重活。_晓*税?C^M¨S~ ,唔^错¢内!容\
森调队这边,章队长乐呵呵地让撒大斌和王小栓把办公室打扫打扫,弄干净了就提前下班。
接连几天,队里都没安排上山,森调队三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围着烧得发旺的炉子,在章队长的指导下,写去年的工作报表、画今年的巡山规划、再就是学习那些油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省里文件、管局文件、局长讲话等等。
活计是清闲的,但人心却一点都不清闲。
打这天起,撒大斌在山沟里用自个儿捣鼓的“土炸药”救了被野猪围困的解放军和京城俩“大记者”这事儿,就像长了腿似的,年还没过利索呢,就在这小小的双峰林场里彻底传开了,那叫一个快。
最开始是从跟着经历了这事的后勤干部周军嘴里传出来的,他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细节丰富。
后来钱主任从山下回来,也偶尔会在酒桌上跟相熟的几个工段长透露几句,言语间满是得意。
再加上那天值班的团委徐书记,隐约听到撒大斌接电话的内容,也跟人猜测了几分。
这些消息碎片汇集到一起,再经过那些消息灵通、最爱添油加醋的林场职工和家属们的再创作,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时候,唾沫星子横飞地议论着这件发生在身边的、新鲜又带点儿邪乎的“大新闻”。
“哎!你听说了没?咱们场子那个撒大斌,就是娶了赵家大闺女那个,哎呀我的妈呀,那小子可真是不得了了!真人不露相啊!”一个刚从外面听了一耳朵的家属,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拿手比比划划。
“啥呀,还提以前扛大木头那会儿呢!人家年前就不在集材队了,调到森调队干临时工,听说章队长稀罕他稀罕得不行!”旁边一个消息灵通点儿的立刻纠正道。
“可不是嘛!据说当时那场面,老吓人了!几十头跟小牛犊子一样壮的大野猪,黑压压一片,把解放军都给围住了!最后愣是让大斌那小子,用他自己捣鼓出来的一种能喷火的‘秘密武器’,‘轰隆’几下子就给炸跑了!还当场就炸死了好几头大肥猪呢!”一个年轻工人说得眉飞色舞,哈喇子都快甩出来了。
“何止啊!我可听我二舅家的表哥说了,年前他还一个人在黑瞎子沟那边,捅死过一头三百来斤的大黑瞎子呢,救的还是局里一个啥科长!”
“握草!以前咋没看出来,这撒大斌这么猛啊!藏得是真够深的!”
“你懂个屁!人家那叫大智若愚!以前大伙儿不都偷偷叫他‘傻大憨’嘛,谁能想到人家有这通天的本事!”
“那可不!仓库保管员周军都亲口说了,撒大斌那天,一下子就弄死了七头大野猪!当晚,他和当兵的、还有那俩京城大记者,就在山上烤了一头吃。第二天,他还从山下调来一辆小火车,把剩下六头大野猪全都拉到山下卖了!周军亲眼看着,撒大斌跟那检修段的段长说,这几头猪,至少给他卖五百块!”
“五百块!!”
人群里发出一阵整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不少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我的妈呀!五百块!不吃不喝,我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攒不下这么多啊!”
“这撒大斌,这是要发大财啊!”
“不行,改天我得提点东西去找他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指点指点咱,也跟着发个小财?”
“你可拉倒吧!”旁边立刻有人嗤之以鼻,“以前你跟人家又不熟,还在背后跟着大伙叫人‘傻大憨’。现在看人家出息了就想凑上去?别回头让人家大斌一拳给你打出屎来!”
“就是,就撒大斌现在这名气,这本事,真把你打残废了,估计都没人敢替你出头。”
这些有的没的、越传越邪乎的话,就在这小小的双峰林场里传来传去,传到永安、传到太平沟、传到了山下、跟炸了锅似的。
人们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大多带着惊叹、佩服和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劲儿。
当然,在这些复杂的情绪之中,也难免会夹杂着一些不好跟人明说的、在心里头暗自滋生的羡慕,甚至是火辣辣的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