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乡、会试分场去取的构想,虽然不乏支持者,尤其在张之洞系统的官员、学者中颇得赞誉,但是,这一办法也并非无懈可击。?白?马`书`院! +勉`沸^跃·黩_就在张、陈戊戌新章刚刚奉旨颁行后,吴汝纶在给新科翰林傅增湘的私信中,就批评分场去取之法,谓“欧公先考策论,后改(考?)诗赋,乃先易后难”,而今头场考中国史事、国朝政治,二场考西政西艺,三场考四书五经,“乃先难后易,适与欧公相反,何谓用欧”。故吴汝纶认为,应“仍三场连考,不用欧公去取之法”。[36]
如果说吴汝纶的声音介于朝野之间,且不免李鸿章系统对张之洞的“偏见”,那么,主管科举事务的礼部的意见就必须认真考虑。礼部于戊戌年七月初二日就张、陈科举新章拟定详细章程十三条,其中五条都是针对分场去取而发。
一是揭晓期限问题。礼部一则谓“乡、会试士子例于初八日入场,十六日三场完毕。现定随场去取,二、三场须俟前场发榜后,再行投卷入场,揭晓例限自宜稍为宽展”,再则称“现在更正新章,内外帘一切事宜均不能复循旧制,各省中额及应试人数多寡不同,其如何每场酌定期限之处,臣部实难悬断”,顺势将球踢给了各地:“应请饬下顺天府府尹及各直省督抚体察本省情形,速议具奏。~幻.想/姬+ ?勉_废`岳+黩`其会试场期,应俟乡试议定后再行核议”。二是每场取中名额问题。针对张、陈提出的首场十倍录取、二场三倍录取,礼部根据会试及顺天乡试通常约取中三百名的情况,计算其首场需取录三千余名,“其余大省乡试均在一千名上下,而各房荐卷又须浮于所取之数,计考官每人校阅,多者千五六百卷,少亦将及千卷”,认为大大超过了以往乡、会试中主、副考官校阅的头场荐卷之数,“即使宽其日限,亦恐难于精审”,因此建议变通处理,“但照入场人数酌定去取,每场以次递减,不必尽拘十倍、三倍之额,应统由该府尹、督抚通筹妥议,一并复奏”。三是誊录、对读人手问题。既定随场去取,则“二、三场以后誊录书手、对读生均可递减其数”,礼部认为应由“监临等于每场事竣,核计下场应用若干名,分别留遣”。四是防弊问题。随场去取后,三场人数最少,礼部建议“令各监临于三场点名后,或在誊录所,或在贴近至公堂两旁号舍,将诸生扃试,另派妥员随同监试官昼夜搜巡”。!咸¨鱼+墈!书? +首~发^五是发榜问题。相比以前,由于头、二场也须发榜,但又要与最终正榜区别,所以礼部设计了一套比较复杂的程序。[37]
我们知道,礼部遵照戊戌年五月初五日废八股、改策论之上谕,于二十二日上奏了乡、会试详细章程,刚刚准行,却被张之洞、陈宝箴的科举新章推翻。礼部当局自然甚觉脸上无光。而张、陈新章准行后,礼部又须据此新章重拟详细章程,且此番变动尤大,则礼部当局有些愤懑不平之气,也就可以想见。所以针对随场去取这一重大变动,礼部既然不能直接反对,就条举为难之处,并屡屡“不敢悬断”,建议顺天府尹和督抚妥筹具奏,以“不作为”表达不满。进言之,礼部对分场去取之法,是不以为然的。就在七月初二日礼部的详细章程刚刚准行后,十一日,安徽学政徐致祥奏请岁、科两试照乡、会试新章,分场去取。奉旨礼部议奏。旋遭礼部议驳。[38]
明了戊戌变法时期礼部的这一立场,尤其是其针对分场去取的可操作性提出的种种质疑,有助于理解辛丑科举新章从奏请到出台过程中,何以权倾一时的刘坤一、张之洞反复建议采用分场去取,但均被否决的历史过程和复杂原因。[39]
辛丑年四月,即《江楚会奏变法三折》还在讨论修改之时,刘坤一、张之洞已联衔电奏,请先颁布变科举明谕,即包含分场去取之法。[40]斯时清廷未有表示。随后六月递到行在西安的《江楚会奏变法三折》第一折,亦如是奏请。迨七月十六日,改科举的明发上谕虽然基本采纳了刘、张的建议,但并未接受分场去取之法。
此时,礼部正会同政务处拟定科举详细章程。张之洞希望通过再次陈奏,将分场去取之法纳入正在制定的详细章程。为此,他于八月十七日致电鹿传霖,以期获得支持:“学堂不说明给予举人、进士出身,天下不能鼓舞。科举三场不分场发榜,去取不能认真。此两层关系人心、人才,十分紧要。鄙人拟再陈奏。公卓见如何?”[41]然而,中枢对于分场去取不能接受,鹿传霖也未必以为然。九月三十日,刘坤一、张之洞再次联衔电奏,先说“改科举一事,已奉旨允行”,接着重申分场发榜的主张,并不厌其烦地解释其益。
首先,“可以防考官草率偏重,三场仍如一场”,盖“惟有分场发榜,则场场认真,互相维持,有实济而无流弊”。张之洞还不忘引欧阳修、钱大昕之论以张其说。其次,由于乡试发榜,“中省约须一月,大省加多,寒士候榜日久,资斧艰难”,同时“场内誊录,场外游民,动滋事端,极费弹压”。更重要的是,“校阅者为多卷所困,房官草率,主考疲劳,于甄拔真才之道,种种有妨”。故“若分场发榜,寒士免久候,内外帘各官免昏疲,地方少事端”。再次,针对分场发榜,揭晓期限必须延长的质疑,刘、张解释说,“假如中省头场八月二十五六日发榜,二场九月初七八日发榜,三场九月十五日发榜”,比此前“仅多五日,而人数既少,事简弊清,经费转可节省,洵为一举数善”。至于头、二场发榜需要的额外手续,他们认为“或即照学政岁科考先发红号,尤为简速”。与此同时,刘、张主张废除誊录,因为“讹脱毁失,作弊改窜,大省尤甚”,“万卷笔迹”,考官无法一一辨识,“若欲舞弊,仍可藏关节于字句之中”,故防弊实不在此。其实,张之洞之所以突然主张废誊录,似与分场发榜有关。盖揭晓时限过长正是分场发榜被质疑之处,而采用誊录无疑揭晓时限会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