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爱上中文 > 科举改制与最后的进士 > 第32章完结

第32章完结

此后,沈氏在致密友丁立钧的信中,进一步阐述了对科举、学堂问题的理解:“承询学堂意见云云,此事植在昔年为先觉,而在今日为背时,举世冥冥,事未立而弊已形……凡国所已(整理原文)立于天地间者,宗教一也,文字二也,伦理三也。+小*税/宅/ _耕.辛`醉′全*世必无敢背周、孔之人,然仇经议(整理原文)而灭理学,则宗教之根柢摇;必无偭仓、许之人,然轻译本而重欧文,则文字之根柢摇;必无逆纲常之人,然蔑师长而傲齿德,则伦理之根柢摇。凡此三弊,皆托于废科举之说以发之。然则废科举也,是将举二千年生人之天秩、天序、宗教、文字、伦理一举而尽废之也。恶少之乖张不足论,而名流诡激之谈,官场峭薄之气,不相谋而适与相应,兹则大可惧矣。非掊克不得为人才,非诟厉不得为论议。吾视今人日诟康、梁,而所操之术其为毁瓦画墁,盖无二致,其不大可怪且可惧耶?”[94]沈氏议论针对的正是张謇、汤寿潜、郑孝胥等东南名士以及张之洞等趋新大官。

沈曾植学问好、功名高、交游广,又在总理衙门任章京多年,可谓眼界、学识与经验兼具,绝对不算守旧者。他这种持重的想法,与其戊戌年拟定经济常科章程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2-疤¨墈~书`徃? -埂_辛~嶵?全!亦即保留科举旧法,以安顿旧人,保持政局、人心的相对稳定,同时开辟新科举之途,为学堂“新学”学生谋出路。二者分途进行,两不相妨而相安。期望渐进地转移风气,实现新旧人才的稳妥交替,使中国的固有秩序、礼教、文化不致断裂崩溃。其实,在未受庚子事变的巨大冲击和刺激之前,作为旧学权威但颇为趋新的吴汝纶,就科举、学堂的分合问题,亦有类似的冷静思考:“科目登进,必尽改为出于学堂,吾初亦持此议,继思此亦难行。学堂荐举,是欲反科目为选举,其蔽(原文)不能胜诘。中国之试士,不离文字,文字之业,止可试之场屋,不宜用之选举。即云以平日考试等级为凭,要自可行贿赂请托于其中也。窃谓中西之学,终须分途。其由学堂荐举者,止可由西师试西学;为中国之学,仍以考场糊名易书之法为之耳。”[95]

关晓红曾将晚清科举变革总结为两个阶段:纳洋学于科目,并科举于学堂。甚有启发。但二者均是将科举、学堂合并为一的思路。在此之外,沈曾植、吴汝纶的思考值得注意。可惜,沈曾植的方案虽然写进了江楚会奏变法的底本中,最终却被抛弃了;而他向陶模、张之洞的上书申言,也未获采用。-6?吆?看`书-枉? ¢庚^新·嶵~哙\相反,在辛丑年三月沈曾植给陶模致信前后,陶模在奏折中已将兴学堂与废科举联系在一起,而以学堂取代科举为最终目标,与梁启超1896年在《变法通议·科举》中提出的最激进的“上策”相呼应。[96]不过,陶模的奏词虽然痛快,但将科举与学堂完全对应,既混淆了培才和抡才的区别,也轻视了科举在政治、社会、文化等多层面的重要功能,不免拾康、梁之唾余;而《变法通议》出自梁氏早年,实多臆想空言。这与沈曾植的科举、学堂分途思路完全相反。

然而,陶模言辞决绝的奏折却带来了广泛影响,一方面是“为科举改革树立高标,使其他督抚的出奏有了参照”;另一方面,随着陶模有关科举与学堂不能并存的断言持续发作,科举不废、学堂不兴迅速成了趋新之士的口头禅。[97]此说法后来也成为停废科举的重要理据。科举、学堂固然有相碍之处,但随后趋新者一味强调学堂与科举的先进落后之别,夸大学堂之难和科举侥幸之易,将学堂不兴的板子完全打在科举的屁股上,体现了国人非黑即白、无妥协精神的躁动。至于决策者“急于观成,仓猝定制”,实难辞其咎。迨废科举后,许多人又发现科举竞争大、去取严,而学堂只要经过年限毕业即授功名,反而容易。[98]此外,当日批评科举阻碍学堂的重要理据是,一遇科举考试时间,学生纷纷赴考,耽误功课,导致学堂无功。一定程度上,这也是科举、学堂合一思路和政策的结果。科举与学堂分途而行,学堂自然不会“一日千里”。但是,“大跃进”式的学堂“普及”更不可取。因为在经费不充,尤其是师资奇缺的情况下,遍开学堂既不可能,也没必要。若为开学堂而开学堂,大量用速成科、师范传习所短期培训的人员任教习,搞似是而非的开民智,谬种流传,祸患更大。

督抚的交互激进与联衔模式

现在看来,趋新督抚在改、废科举中有一个交互激进的运作过程。辛丑年三月,袁世凯在新政复奏中提出了“增实科”的主张:“旧科仍按期举行,不必一旦全废。但将各省岁、科、乡、会各试取中定额,先行核减二成,另增实学一科,即将旧科所减之额,作为实科取中之数。”令“南北洋、两广、闽浙各督臣,会同妥议条规,按中西各学分门别类,募考实学”,先仿童试规模,“由该督臣等精选试员,认真校试”,择优作为附生,复试取中者作为举人,由礼部会同总署,“遴调试员,并奏请简派考官,订期会试,中式者为进士”。[99]可见该方案并不废八股,系在保留旧制的同时,另开实科新途,与戊戌年沈曾植、汪大燮拟定的经济常科章程有共通之处。

值得指出的是,据新材料可知,袁世凯本建议“科举旧额,每科减一成,减至五成为止”,亦即旧科与实科并行。然而,张之洞却更为激进,认为“科减一成,已觉太久,留此五成,顽固不绝于天壤”,科举改章绝不可仍照旧式考八股。袁世凯只好复电解释说:“鄙意并非欲将科举旧额永留五成,为考试八股之地,不过欲逐渐转移,惟词久[欠]醒豁。”于是改为“旧科中额,每次递减二成,实科递增二成,以六成为度。……迨三科之后,学堂中多成材之士,考官中亦多实学之人,即将旧科所留四成帖括中额概行废止,一并按照实科章程办理”。[100]如此,所谓的“增实科”就变成了最终用实科彻底取代旧科举。张之洞对此与有力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