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垦下巴一扬,那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便在空中甩出了一个骄傲的弧度,阳光下,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明艳。¢1\9·9\t/x?t,.·c·o,m^
“算你识相!”
何振华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又暖又好笑:“饭肯定得请,不过得先办正事。捞人是接风,庆功宴咱们回头再找个好地方,单办。”
说干就干。
何振华蹬上自行车,赵军垦利落地往后座上一跨。
他车骑得稳,载着一个人也毫不费力,熟门熟路地朝着派出所的方向骑去。
半道上,他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胡同里拐了进去,脚尖点地,停下车。
赵军垦正好奇他要干嘛,就见何振华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油纸包,又摸出两条没开封的“大前门”香烟。
那油纸包一露出来,稻香村特有的那股子甜腻香气就飘了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你哪儿来的存货?”赵军垦的鼻子动了动,眼睛瞬间就亮了。
“朋友送的,顺手揣上了。”何振华随口胡诌了一句,把东西一股脑塞进赵军垦背着的那个军绿色挎包里,“给那哥们儿带的,在里头待几天,嘴里能淡出鸟来。”
派出所是栋灰扑扑的两层小楼,门口挂着的木牌子,上面的红漆都有些斑驳了,透着一股子陈旧和严肃。!6¢吆·墈+书!惘, ¢罪*鑫~彰·节?庚-芯·筷_
赵志国的招呼显然比什么都管用。
何振华和赵军垦一报上来意,负责接待的公安同志连半句废话都没有,核对了一下信息,直接就领着人往里走。
穿过几道冰凉的铁门,光线越来越暗,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潮湿压抑的味道。
在最里头一间探望室,何振华终于见到了大金牙。
也就几天工夫,潘家园那个八面玲珑、神采飞扬的“腕儿”,就像是被人抽了魂儿。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削的骨架上。
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整个人枯槁得像一株被霜打过的干草,就那么蜷在椅子上,散发着一股子绝望的味儿。
听到铁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他也只是麻木地抬了抬眼皮。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何振华时,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在这京城无亲无故,出事之后,压根就没指望过会有人来看他,更别说是何振华这种只做过几回买卖的“大主顾”。
何振华径直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从容不迫,仿佛这里不是压抑的探望室,而是哪家茶馆。
赵军垦则抱着胳膊,斜斜地靠在门边,一双明亮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人物。/x^g_g~k.s~.~c¢o′m?
“金牙兄。”
何振华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里。
“我来带你出去。”
他没说多余的废话,从兜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
扭头对陪同的公安同志说:“同志,这是罚款,麻烦您现在就给办手续。”
公安点了点头,拿起钱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大金牙似乎有些感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振华把那个油纸包和香烟推到他面前。
“先垫垫肚子,这几天,委屈你了。”
大金牙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何振华,眼眶一点点变红。
何振华冲他点了下头:“吃吧,稻香村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一个开关。
大金牙一把抓过油纸包,粗暴地撕开
抓起一块金黄的萨其马,直接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点心的碎屑扑簌簌地往下掉,噎得他直捶胸口。
何振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话音刚落,大金牙的眼泪混着嘴里的点心渣,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一个在外面混得人五人六的爷们儿,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出派出所大门,大金牙腿一软。午后阳光猛地砸在脸上,他一阵恍惚。
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尘土与阳光的气息,甜得醉人。
随即,他猛然转身,冲着何振华,直挺挺跪了下去。
“何爷!”
何振华手臂一伸,稳稳托住他。随即,他转头示意身旁的赵军垦。后者一直抱臂旁观,对这场苦情戏看得津津有味。
“别谢我。”
“要谢,就谢这位。赵军垦同学,赵志国首长的千金。”
“赵志国首长”五个字,如一记重锤。
大金牙腿一软,目光瞬间钉死在赵军垦脸上。
他见风使舵的本能即刻上线,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把人从样貌夸到风骨。
赵军垦哪见过这阵仗,被夸得一愣一愣的,脸颊都有点发烫了,一身虎气都卸了大半。
何振华在一旁看得直想笑。
这大金牙,比自己都能白话。
“行了,别站这儿当门神了。”何振华拍了拍大金牙的肩膀,“走,找个地方,我做东,给金牙兄接风洗尘。”
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包间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金牙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人也活泛了过来。
何振华放下筷子,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君姐,金牙兄。”他一开口,另外两人立刻都放下了筷子,齐刷刷地看向他。
大金牙立刻正襟危坐,连腰杆都挺直了,那样子比上课的小学生还专注。
赵军垦也来了精神,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期待。
何振华便将故宫国宝失窃案,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案子,上面催得紧,赵首长压力很大。我想替他老人家分忧,可光靠我一个人,那就是个睁眼瞎。”
他看向大金牙,目光灼灼:“金牙兄,你在潘家园,在那些个鬼市里,人头熟,门道清。我需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帮我把那只偷东西的耗子,从洞里给揪出来。”
说完,他又转向赵军垦,目光里满是诚恳:“君姐,你,是咱们的‘护身符’。有你在,咱们办这件事,才名正言顺,才没人敢在背后下绊子。”
“噌!”
大金牙猛地站起身,端起面前那满满一杯白酒,激动得脖子都涨红了。
“何爷!我大金牙承你情,感你恩!别说这事,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皱一下眉头,就是孙贼!”
说完,他仰起头,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赵军垦听到她也有份,兴奋地不得了。
她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何况还能亲自参与到这么大的热闹当中,她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端起自己的酒杯。
“必须的必!为了咱们的三方联盟,哥几个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