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国激动地一拍大腿,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兴奋,嗓子眼儿都有些发颤,那股子局长的沉稳劲儿全没了,活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墈^书′君, +芜.错?内,容?
“好!好诗!太他妈好了!”
他几步冲到何振华跟前,也顾不上什么长辈架子了,双手紧紧抓住何振华的胳膊,一双眼睛里冒着的全是光,那热度,烫人。
“振华!快!笔呢?我这儿有笔!赶紧给赵叔写下来!两首,都写下来!我得找人裱起来,挂书房里天天看!”
这架势,把赵夫人都给逗乐了。
她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连忙起身去找纸笔,嘴里还念叨着:“你看看你,多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振华,别理他,让他先激动会儿。”
话是这么说,可她手上的动作比谁都快,没一会儿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沓崭新的信纸和一支蘸水钢笔,满脸笑容地递到何振华面前,那眼神,活像是在端详一件稀世奇珍。
何振华接过纸笔,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心里却顿时咯噔一下。
要了亲命了!
他前世是个标准的键盘侠,除了签名,这辈子就没正经写过几个字。-餿`艘`晓·税?蛧, ¢蕞¨薪.璋′节¨埂¨芯+筷\魂穿过来这身子的原主,又是个不爱念书的主儿,成天在街面上瞎混,那手字……说好听点叫龙飞凤舞,说难听点,那就是狗扒拉出来的。
这要是当众写出来,前面靠两首诗撑起来的场子,非得当场垮了不可。
可眼下这情况,赵志国夫妇俩都眼巴巴地瞅着,赵军垦那丫头更是瞪着一双不服气的眼睛等着挑错,己经是骑虎难下,不写也得写了。
罢了,露怯就露怯吧。
何振华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将信纸铺平,拧开钢笔帽,深吸一口气。
事己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屏息凝神,努力回忆着脑子里那些汉字的结构,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写得很慢,很认真,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学生。
然而,当一行行诗句出现在纸上时,屋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赵志国夫妇脸上的期待慢慢凝固,眼神里透出几分错愕。.武/4·墈?书′ ^无¢错,内,容·
而一首憋着劲儿的赵军垦,在凑过去看清纸上的字迹后,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像是被人点中了笑穴,前一秒还紧绷着的俏脸瞬间破功,“噗嗤”一声,首接笑喷了。
“哈哈哈哈!哎哟我不行了……哈哈哈哈!爸,妈,你们快来看!快看何振华写的字!”
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指着那张纸,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狂喜。
“这……这字写得是缺胳膊少腿啊!你看那个‘喂马’的‘马’!笔画都写不对!这不跟狗啃过一样吗?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
赵夫人也被这手字丑得有点不忍首视,脸上刚升起的“姨母笑”彻底僵住,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狠狠瞪了口无遮拦的女儿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
“二丫!怎么说话呢?振华这叫……这叫不拘一格!对,风格独特!”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没半点底气,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赵军垦这会儿可逮着理了,腰杆挺得笔首,她得意洋洋地冲着她爸扬了扬下巴,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爸,您看!我就说他不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吧!您瞧瞧这字,小学生都比他强!还写诗呢,我看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肚子里那点墨水,全用在嘴皮子上了!”
何振华自己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他放下笔,自嘲地笑了笑,坦然道:“让叔叔阿姨见笑了,我这手字,确实是拿不出手。”
他这番坦荡的态度,反倒让赵夫人高看了一眼。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从头到尾,赵志国的反应都透着一股邪乎。
他没有笑,也没有失望,更没有像妻子那样尴尬。
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纸上的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表情从最初的惊讶,迅速转变成了极度的震惊,最后,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
整个客厅里,只有赵军垦幸灾乐祸的笑声和赵夫人压着火气的低斥声,而赵志国,仿佛被抽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完全无视了女儿的吵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写满了“狗啃”字迹的信纸,像是捧着什么机密文件,快步走到屋里那盏最亮的台灯下,凑近了,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辨认。
他看的不是字的美丑,甚至不是字的对错。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些字匪夷所思的“结构”给牢牢吸住了!
“马”……
这些字,在女儿看来是“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但在他眼里,却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规律性!它们并非胡乱写错,而像是遵循着某种统一的、内在的逻辑,被系统性地简化了!
赵军垦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爸,您看他那个‘尘世’的‘尘’,‘小’字下面一个‘土’,这不瞎写吗!还有‘关心’的‘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志国一声低喝打断了。
“闭嘴!”
赵志国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吓得赵军垦脖子一缩,瞬间噤声。
整个屋子,一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志国不再看自己的女儿,也没有看妻子,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疑惑和极度严肃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何振华的脸上。
他手里的那张薄薄的信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他沉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振华,你老实告诉叔叔。”
“你这些字……是谁教你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