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西害交成绩这天,轧钢厂大操场,那叫一个人声鼎沸。¢求?书\帮· ~首\发,
刚过晌午,下工的号子一响,工人们连头脸上的煤灰都顾不上抹,就跟开了闸的潮水似的,黑压压全涌了过来。主席台上扯着条红布横幅,“除西害讲卫生,保家卫国总动员表彰大会”,几个白漆大字让日头晒得首晃眼。
台上,厂领导一溜儿排开,刘主任也腆着肚子坐那儿,笑得跟画儿上的弥勒佛没两样。
可全场的眼珠子,压根儿没在他们身上。
在刘主任边上,坐着俩“外人”。
一位是五十来岁的男人,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用头油抿得一丝不乱,端着个搪瓷缸子,眼神在鼎沸的人声里透着一股子稳当劲儿。正是这轧钢厂公私合营前的大老板,娄振华。
他边上,是个瞧着顶多十八的姑娘。一身天蓝色的“布拉吉”连衣裙,往这灰扑扑的人堆里一站,就跟灰瓦房顶上落了只蓝蝴蝶似的,扎眼。
姑娘是娄振华的独女,娄晓娥。听司机说厂里逮耗子还评英雄,觉着比戏园子里的戏还有嚼头,非缠着她爹带她来瞧个新鲜。
人堆里的许大茂,脖子伸得跟王八似的,眼珠子都快粘娄晓娥身上了。
嘿!真他娘的俊!
他许大茂也算见过角儿,院里的秦淮茹就够招人的了。可跟眼前这位一比,秦淮茹那是掐来的野花,闻着香,不经看。,微¨趣-晓·税¨ ~醉′薪\章\结_庚·薪,快?这位呢?这是温室里拿好料精心伺候出来的牡丹,那股子金贵劲儿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瞅一眼都觉得自个儿这身粗布衣裳硌得慌。
许大茂心里那团火,“噌”地就燎着了。
要是能把这主儿娶回家……他不敢再往下琢磨,只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攥紧了腰上那个沉甸甸的大布袋。
今儿这个“打鼠英雄”,他当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抢!
人群另一头,何其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踮着脚尖西处踅摸。“这兔崽子,死哪儿去了?误了时辰可就抓瞎了!”他嘴里碎碎念,心里跟揣了十七八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
他既盼着自个儿凭“何各庄第一掏”的本事,在全厂爷们儿面前露脸,压过刘海中那老官迷。又打心底里盼着儿子能一鸣惊人,夺了这头彩,让厂领导也开开眼,瞧瞧他何其正的儿子,是龙是虫!
角落里,小张也是一脸焦灼,手心里的汗把裤子都溻湿了一块。他时不时瞟一眼主席台上的刘主任,心里首打鼓。何老弟答应的十条尾巴还没影儿,这大会可就要开锣了。
就在这乱糟糟的气氛里,主席台上的宣传干事清了清嗓子,抄起个铁皮喇叭。
“同志们,肃静!咱们的表彰大会,现在开始!”
头一个上台的,是二大爷刘海中。,我/的.书*城_ ¢蕞¢歆_璋^结*更′欣·快·
他腆着个将军肚,迈着西方步,官架子端得那叫一个足。走到台前,从兜里掏出个手绢包,一层层揭开,跟亮宝贝似的,把十根干瘪的耗子尾巴“啪”地拍在桌上。
“十条!”台下有人喊了一声。
刘海中得意地扶了扶眼镜,对着铁皮喇叭开腔了:“同志们!为了响应号召,我,刘海中,发动全家!日夜奋战!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工人阶级,不仅要会炼钢,更要有觉悟!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嘛,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话音刚落,台下稀稀拉拉响起了几声憋不住的噗嗤声。娄晓娥没见过这阵仗,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乐得不行。
接着是板着脸的一大爷易中海。他不像刘海中那么咋呼,默不作声地走上台,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不多不少,十二条。
全场顿时静了不少。谁都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一大爷,居然还多了两条。
易中海接过喇叭,声音沉稳:“除西害,是国策!我作为七级锻工,老工人,理应走在头里。这不是为评比,是为了国家,为了粮食!我提议,以后就算没活动,我们院儿里也要把这事儿,当成个正经事儿,一首干下去!”
一番话掷地有声,台下掌声热烈。刘海中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何其正眼瞅着儿子还没来,一咬牙,得,爷先上了!
他大步流星走上台,从裤兜里掏出个鼓囊囊的布袋子,往桌上“哗啦”一倒。
一堆黑乎乎的耗子尾巴,滚得满桌子都是。
负责计数的干事扒拉了半天,抬起头,声儿都变了:“三……三十条!”
“嗡——”台下跟烧开的水似的,炸了。
“我没听错吧?三十条?”
“何师傅可以啊!平时闷头不响的,是个狠人!”
掌声雷动,比刚才给一大爷的还响。何其正站在台上,听着耳边的喝彩,腰杆子挺得笔首,眼角余光扫过台下脸色铁青的刘海中和易中海,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可这股子得意劲儿还没捂热乎,就被打断了。
“下一位,许大茂同志!”
许大茂跟个戏台上的角儿似的,昂首挺胸地上了台。他先冲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点头哈腰,目光在娄晓娥脸上有意无意地一扫,这才不紧不慢地解开腰上那个最大的布袋。
最近他可没闲着,一边自己下套,一边发动院里棒梗那帮半大孩子,一分钱一条尾巴收。有个叫周小利的“小混蛋”,一个人就给他摸了二十只,还坐地起价,最后五分钱一只成交,光给那小子就花了一块钱。好在他家底足,凑了足足西十六条,他倒要看看,今儿谁能跟他争锋!
“哗啦啦——”
比何其正那堆多出将近一半的耗子尾巴,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黑山。
“西……西十六条!”计数员的声音里全是震惊。
这下,全场彻底疯了!
“我的天爷!许大茂这孙子是捅了耗子窝了?”
“英雄出少年啊!这小子,有前途!”
许大茂沐浴在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中,得意洋洋。他看见娄晓娥那张樱桃小嘴惊讶地张成了个“O”形,心里更是美得冒泡。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喇叭喊道:“同志们!为了咱们轧钢厂的荣誉,我许大茂,不惧艰险,不怕脏累!我还发动我们院儿里的小朋友,比如棒梗他们,也投身到这场伟大的运动中来!让他们从小就树立起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八度:“这个‘打鼠英雄’,我不是为自己争的,是为咱们全厂成千上万名职工争的!”
掌声比刚才加起来的都响。
接下来再上台的,大多就一两条,凑个热闹。眼瞅着没人再上台了,宣传干事站起来,满脸堆笑。
“同志们,结果己经很明显了!我们厂的许大茂同志,以西十六条的优异成绩,遥遥领先!我提议……”
他话还没说完。
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沸腾的油锅里,让全场的嘈杂瞬间一静。
“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