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他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缓缓地抬了起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迟疑和好奇,朝着向榆的脸颊,轻轻地伸了过去。^x-x.k`s^g?.+c¨o¢m/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细腻肌肤的前一刻,向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倏然睁开。
那双眼睛,在初醒的迷茫褪去后,瞬间恢复了清澈和明亮,如同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干净得不可思议,直直地撞进了萧彻的视线里。
四目相对。
萧彻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离她的脸颊不过寸许。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一时间,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让他心跳骤然加速。
向榆似乎也愣了一下,眼神里有一丝初醒的懵懂。
但下一息,她仿佛没注意到萧彻僵在半空的手,也没在意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立刻集中在萧彻身上。
她无比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萧彻的额头上。
她的掌心温软干燥,带着一点暖意。
她的手停留了片刻,像是在仔细感受。
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她收回手,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美又欣慰的笑容,像初升的朝阳一样明媚灿烂,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太好了,陛下。您退烧了。”
萧彻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听着她清脆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看?书¢£,屋??? ÷?更ˉ新?最~/快±%<
昨夜病中混沌的记忆,碎片般涌来,她冷静的声音,轻柔的安抚,冰凉的帕子,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清新香气……
此刻,再加上眼前这张在晨光中盛放的笑颜,带着为他康复而生的喜悦……
仿佛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撞了一下他的心口。
他直直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谢德海压低的声音:“陛下?您醒了吗?蓉贵妃娘娘带着其他娘娘们前来问安。”
萧彻瞬间回神,刚才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立刻被拉回了现实。
他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大病初愈,实在懒得应付这些。
但人已经到了门外,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
“让她们进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香风先飘了进来。
为首的蓉贵妃一身华贵的宫装,妆容精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尹贵人和纯妃。
蓉贵妃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龙榻边的向榆。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上了蓉贵妃的心头。
但她脸上却堆满了温柔似水的关切,快步走到榻前,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彻哥哥,听闻您昨夜龙体违和,臣妾担忧得一宿未眠。ˉ?′2?^¢8[?<看·?书×;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现在可大好了?头还疼吗?身子感觉如何?”
她说着,就想伸手去探萧彻的额头,动作亲昵自然。
萧彻不动声色地微微偏了下头,避开了她的手,语气平淡,“嗯,烧退了,已无大碍。劳蓉儿挂心了。”
蓉贵妃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但笑容依旧完美,“彻哥哥无恙就是天大的福气,臣妾这心总算能放下了。”
她顺势收回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的向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纯妃可没那么多心眼,她见陛下说没事了,立刻叽叽喳喳地跟上,“就是就是。陛下您可吓坏臣妾了。昨儿个听说您发热,臣妾急得差点哭出来。还好还好,菩萨保佑,陛下吉人天相。”
她说着,还双手合十拜了拜。
她的目光也跟着蓉贵妃落在了向榆身上。
看着这个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纯妃心生不悦,尤其是想到陛下昨晚病着,陪在身边的竟是这个医女,而不是她们这些妃嫔。
她脑子一热,指着向榆就脱口而出,“陛下,要臣妾说啊,您这次生病,肯定就是她没照顾好。”
纯妃面向向榆,声音带着点娇蛮的指责,“你不是陛下的贴身医女吗?专门负责照看陛下龙体,怎么还能让陛下着凉生病?这就是你的失职,应当处罚知道吗?”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
向榆早在她们进来时就退到了一旁,低眉顺眼。此刻听到纯妃的指责,她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像被惊到的小兔子。
她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深深埋下,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限的委屈,“陛下恕罪。奴婢……奴婢该死。是奴婢照顾不周,才让陛下龙体受损,请陛下责罚。”
她的话语里满是自责,但那份柔弱无助的姿态,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蓉贵妃心里冷笑一声,觉得纯妃这个蠢货倒是递了把好刀。
她正想再添把火,看看陛下的态度。
纯妃见向榆跪下认错,更觉得自己有理了,叉着腰继续数落,“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陛下万金之躯,岂是你能疏忽的?我看就该……”
“够了!”
一声低沉的呵斥骤然响起,打断了纯妃的话。
只见萧彻眉头紧锁,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他刚才看着向榆委屈下跪,那单薄颤抖的肩膀,再想到她昨夜不眠不休、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样子,还有晨光里为他康复而开心的笑容……
他忽而怒意横生。
纯妃被吼得一哆嗦,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小脸煞白。
蓉贵妃心里一惊,陛下这反应……
她连忙换上柔婉的表情,温声劝道,“陛下息怒。纯妃妹妹也是太过担心您的龙体,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是为了陛下好。”
然而,萧彻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向榆。
向榆找准时机,适时抬起头,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琉璃,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惶恐,就那么直直地、怯生生地看向萧彻。
萧彻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莫名地就软了一块。
随即涌上的是更强烈的烦躁和对纯妃无理取闹的怒意。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声音冷硬,“此事与向榆无关。是朕自己不当心着了凉。”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蓉贵妃几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都退下吧!朕刚退烧,需要静养。”
蓉贵妃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僵住,眼底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几乎要掩饰不住。
陛下……竟然为了一个小宫女,当众斥责妃嫔,还如此明显地维护她?
甚至说是自己不当心?
这简直前所未有。
纯妃更是吓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陛下……”蓉贵妃还想说什么。
“退下。”萧彻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带着帝王的威严,不容置喙。
蓉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妒意,勉强维持着仪态,屈膝行礼,“是。臣妾告退,陛下请好生休养。”
她拉起还在发懵的纯妃,示意尹贵人,匆匆退出了寝殿。
寝殿内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