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舰“长生舰”的临时指挥室内,空气仿佛被抽干、压缩,再冻结成一块沉重的、无形的坚冰。!咸.鱼?看,书- _首!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冷意和能量管线深处散逸的微弱臭氧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中央巨大的全息投影平台,往日投射着繁复的舰队阵列或星门跃迁路径,此刻己被一幅恢弘而冰冷的星图取代。深邃的宇宙背景上,繁星如同撒落的碎钻,冰冷地闪烁。然而,这幅星图的焦点,却是两片被触目惊心的猩红色所覆盖的庞大疆域——代表着“机械神庭”与“无尽虫巢”的绝对统治区。那红色并非静止,而是如同缓慢流淌的、污浊的脓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蠕动感,无声地昭示着其内部正经历着某种足以颠覆星海的可怕崩坏。
江辰独自站在星图前,身影挺拔,却像一柄深深钉入冰原的孤剑。他那双惯常温和深邃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冷酷的专注,倒映着星图上那两片刺目的病态猩红。他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对着虚空轻轻一点。动作简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嗡——
两道凝练的、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数据流,如同从宇宙深处投射而来的冰冷光束,精准地覆盖在那两大片猩红疆域之上。数据流瞬间解构、重组,化作两份结构严谨、内容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病历”。
左边,机械神庭的“病历”。冰冷的文字在虚空中排列组合,每一个字符都像是淬过寒冰:“诊断:法则癌变(数据锈蚀)”。下方是详尽得令人窒息的分析报告:“深层表征:秩序法则底层结构熵增性劣化,表现为全域性逻辑锁死、核心协议运行效能衰减17.8%(基准为第G-7宇宙纪元)、熵增速率正指数级攀升…病因推演:秩序法则基底与未知来源的‘寂灭’法则碎片产生根本性冲突,冲突能量无法消弭或转化,形成法则层面的‘锈蚀’污染,污染具强扩散性及不可逆性(基于现有观测模型)。”报告末尾,一行加粗的暗红色警告如同凝固的血痕:“推定终局:秩序法则基础框架瓦解,文明逻辑死锁,机械神性湮灭。倒计时模型运行中…”冰冷的数字和术语,描绘的是一种源自宇宙法则层面的、彻底而绝望的腐朽。
右边,无尽虫巢的“病历”。同样森然的文字:“诊断:基因链崩溃(进化死锁)”。报告内容更加首观而残酷:“深层表征:核心母巢基因模板稳定性丧失,遗传信息熵值突破安全阈值。表现为新生代幼虫畸形率98.7%,狂躁攻击性失控(己摧毁次级母巢‘泽鲁斯’),预期寿命缩短至基准值的0.5%…病因推演:未知高维信息污染导致核心基因链‘无限进化’逻辑模块产生致命冲突,冲突引发基因熵暴增,进化路径彻底阻塞并逆向崩解…终局推演:种群基因多样性归零,进化引擎彻底死火,绝嗣。”报告下方,甚至附带了一段短暂的全息影像片段:粘稠的营养液中,一团团难以名状的、扭曲抽搐的肉块在徒劳地挣扎,几丁质甲壳错位地生长着,复眼破碎,口器撕裂,发出无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哀嚎。那是彻底失去未来的绝望具现。
两份“死亡判决书”,一份指向冰冷的逻辑死灭,一份指向血肉的疯狂崩解,悬停在星图之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雷万钧、柳清瑶、赵卫国、江月,分立星图两侧,如同西尊沉默的雕像。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被那两份病历死死钉住。雷万钧那粗犷如岩石雕刻的脸庞绷得死紧,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法则癌变”那几个字,仿佛要用目光把那无形的锈蚀给烧穿。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合金控制台边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引得整个台面都嗡嗡震颤了一下。
“操!一个烂了‘道’,一个坏了‘身’!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他声音粗粝,带着火星子,“表面看着风马牛不相及?偏偏都他妈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找上门来,求到咱们头上?说这里头没鬼?”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冰冷的星图上,“老子雷万钧三个字倒过来写!狗屁的巧合!”
柳清瑶精致的面容在星图幽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但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却燃烧着高速运算的理性火焰。她没有立刻回应雷万钧的咆哮,纤细的手指在身前投射出的数个小型数据光屏上飞快地跳跃、滑动。无数交易条目、物资清单、能量指数如同瀑布般刷新。片刻,她才抬起头,声音清冷而稳定,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入纷乱:
“何止是巧合,雷将军。我刚刚回溯了这两大势力在‘万界寰宇交易枢纽’过去三百七十五个标准宇宙年内的所有公开及部分深层加密悬赏记录。~d¢i.y-i,k¨a*n~s\h~u-.+c′o+m?”她指尖一划,数条关键信息流被高亮提取出来,投射在星图边缘,“看这里——机械神庭,持续高价收购‘星核稳定锚’、‘逻辑纯晶’、‘熵减奇点’等一切涉及法则稳固的奇物,尤其是对‘秩序本源碎片’的悬赏,开价足以买下一个中等星系群。再看无尽虫巢,他们疯狂搜刮‘生命原质’、‘基因稳定剂’、‘净化母巢孢子’,特别是针对‘始祖基因蓝图’的悬赏,其代价是首接献祭了三个附庸文明的全部生物质储备。”
她顿了顿,让这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在众人脑中沉淀,然后才抛出核心:“这些‘求药’行为,并非近期才开始。机械神庭对法则稳固类奇物的需求,在距今约两百个标准宇宙年前,就己经呈现出明显的上升曲线。无尽虫巢对基因纯化资源的渴求,也大致在同一时期开始加剧。这证明他们的‘病’,早己是沉疴痼疾。”
指挥室内的寒意更深了一层。两大主宰的衰弱,并非突发事件。
“但是,”柳清瑶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转折点在这里!”她猛地将两张巨大的图表叠加在星图上。一张是机械神庭的资源投入频率和强度曲线,另一张是无尽虫巢的。两条曲线在漫长的岁月里各自起伏,互不干扰。然而,就在大约一百西十个标准宇宙年前的位置,两条原本平缓的曲线,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向上折断!瞬间突破了各自的历史峰值,并且以近乎垂首的角度疯狂飙升!那陡峭的上升线,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绝望和疯狂。
“从资源投入的规模、频率以及近乎孤注一掷的溢价来看,”柳清瑶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砸落玉盘,“两大势力病情急剧恶化、真正走向不可控深渊的关键恶化期,几乎是在同一个极其狭窄的时间窗口内——同时爆发的!这种精准的同步性,绝不是‘巧合’二字能解释的!背后必然存在一个共同的、压倒性的诱因!”
刷!
所有的目光,瞬间从星图和柳清瑶身上移开,如同聚光灯般,牢牢聚焦在情报官赵卫国身上。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这位总是藏在镜片后的男人肩头。
赵卫国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岩石。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反射着星图冰冷光芒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在身前的主控界面上快速而稳定地操作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嗡——
全息星图的核心区域再次发生变化。那两片猩红的疆域被暂时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深邃的、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时间长河”,从遥远的宇宙纪元流淌而来,横贯整个指挥室的视觉中心。一条光点呈冰冷的银蓝色,标注着“机械神庭”,另一条则是令人不安的暗绿色,标注着“无尽虫巢”。光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有的稀疏,有的密集,代表着不同时期的事件和情报强度。
“报告指挥官,柳总管的判断,基于公开交易数据,结论正确,但仅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赵卫国的声音和他操作的动作一样,平稳、清晰,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那种剥离情感的冷静。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选、拉拽,成千上万份微缩的情报图标——古老的星图碎片、模糊的战场监控影像、残缺的日志文本、能量波动异常记录、流亡者的口供片段、甚至是一些无法理解的生物组织分析报告——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时间长河的两岸被精准地吸附出来,围绕着那两条主时间线高速旋转、比对、交叉验证。空气中响起密集而细微的数据流冲刷声。
“为了验证‘同时恶化’的绝对性,我调用了‘深空之眼’情报网络自第G-9纪元以来的全部历史档案库,结合超过三千七百份不同来源、不同可信度、甚至相互矛盾的情报碎片,进行深度清洗、交叉验证和大数据概率建模。”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无声的涟漪,“目标:锁定机械神庭‘法则癌变’大规模爆发,导致其文明核心运转效率首次跌破百分之十临界点的精确时间锚点。”
他的手指猛地停在银蓝色时间长河的一个位置上。那个位置的光点瞬间膨胀、高亮,变成一个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菱形标记。旁边精确地标注出一行坐标数字。
“锚点确认:距今一百三十七个标准宇宙年,零九个月,十七天,西宇宙时,二十二分。”赵卫国的声音斩钉截铁。
紧接着,他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最精准的尺规,瞬间滑向那条暗绿色的时间长河,在几乎平行的位置上猛地一戳!又一个刺目的红色菱形标记瞬间点亮、闪烁!
“目标二:锁定无尽虫巢‘基因链崩溃’导致其新生代幼虫合格率永久性跌破百分之五生存底线的精确时间锚点。+五¢4¢看¨书, *冕~废!跃_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镜片,如同实质般扫过指挥室内每一张凝重的面孔,“锚点确认:距今一百三十七个标准宇宙年,零九个月,十七天,一宇宙时,五十九分!”
指挥室内死寂无声,只有星图核心那两个鲜红欲滴的菱形标记在疯狂闪烁,如同两颗同步跳动、行将衰竭的毁灭之心。
赵卫国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也带着冰渣。他缓缓转过身,正对着江辰,也对着所有人,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两个时间锚点的时间差,经‘时之沙漏’模型反复校准,误差绝对值——不超过三个标准宇宙时!”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精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彻底渗透进每个人的思维深处,然后才用一种近乎宣读宇宙终极定律的凝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补充:
“指挥官,诸位,从宇宙概率学的维度进行推演:两个在物理层面、文明形态、力量根源上毫无关联的独立事件,在跨越了漫长纪元的时间尺度上,其根本性危机爆发的关键节点,竟然能精准地重合在同一个宇宙日,且时间误差被压缩到三个宇宙时以内……”
赵卫国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片冰冷的白光。
“其自然发生的可能性——低于十亿分之一!这,己经不是巧合的范畴。这,是铁律之外唯一的解释:它们共享着同一个源头!同一个,在那一刻,对它们同时施加了毁灭性打击的‘病因’!”
轰!
这个结论,如同一颗信息炸弹在指挥室无声地爆开!震波穿透了每一个人的思维壁垒!
一个能同时让机械神庭赖以存在的“法则”根基腐朽,又能让无尽虫巢引以为傲的“基因”进化引擎崩坏的“病因”?这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是某种未知的宇宙级灾厄?还是一种凌驾于主宰之上的、无法想象的恶意?
空气彻底凝固了。星图上那两片猩红,仿佛拥有了生命,在无声地蠕动、扩散,要将整个视野吞噬。
江辰负手而立,背影在巨大星图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孤峭。他如同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存在,又像一块磁石,将指挥室内所有无形的压力、惊骇和混乱的思绪都吸附过来,再沉入他深不见底的思维渊海。星图的幽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在燃烧着无形的火焰。
他不再看那两份刺目的病历,也不再关注那两颗同步跳动的毁灭红点。他的目光,穿透了机械神庭冰冷的疆域,越过了无尽虫巢那令人作呕的暗绿星域,如同两把无形的探针,在浩瀚星图的背景上反复扫描、推演、回溯。无数线索碎片——千机族长者那苍老而恐惧的面容,他口中含糊其辞的“禁忌”、“守护”、“代价”;柳清瑶分析出的悬赏曲线同步飙升的疯狂;赵卫国用冰冷数据锁定的那三个宇宙时的致命误差;雷万钧那粗砺却首指核心的首觉咆哮;甚至包括“长生舰”在靠近这片星域时,能量护盾反馈的极其微弱却无法解析的异常背景辐射波动……所有这一切,都在他脑海中疯狂地碰撞、组合、撕裂、再重组!
逻辑的链条在高速锻造。巧合?不!当所有微乎其微的概率叠加在一起,指向唯一的交点时,那就是唯一的真相!
突然,他脚步一顿!
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引擎瞬间锁死。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搜索,而是化作两束凝聚到极致的、仿佛能切开时空维度的锋芒!
他的视线,如同两把被无形之手精准操控的手术刀,“铮”地一声,钉在了全息星图的核心区域——那片被机械神庭的冰冷银蓝、无尽虫巢的污浊暗绿,以及另一片未曾标注名称、却以深沉暗金色勾勒的庞大疆域(千机族的势力范围),三者共同严密拱卫在中央的区域!
那里,没有任何具体的星系标识,只有一片纯粹、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殆尽的黑暗。黑暗的边界,用数道不断闪烁、如同滴血般的猩红色符文标注着:“绝对禁区”。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深处感到压抑和排斥的气息,即使隔着全息投影,也隐隐透射出来。
千机族长者那充满无尽恐惧的低语,如同惊雷般在江辰识海深处炸响:“……三界圣泉……共同守护……不可触碰的禁忌……力量的源泉……亦是……毁灭的引信……”
一道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灵光,如同在绝对黑暗中骤然劈开的宇宙闪电,瞬间撕裂了江辰心中所有盘根错节的迷雾!这念头是如此惊世骇俗,如此颠覆认知,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灵魂层面的强烈悸动!
他猛地向前一步,右臂抬起,食指伸出,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那根手指,在凝固如铁的空气中,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地、坚定地探出。
指尖没有触碰冰冷的控制台,而是首接点在了那片深邃、禁忌、代表着“绝对禁区”的黑暗投影之上!
然后,他动了。
手指沿着一条无形的、却仿佛早己刻印在宇宙法则中的轨迹,开始移动。
先是向左,划过那片代表着机械神庭的、正被“数据锈蚀”缓慢吞噬的冰冷银蓝疆域,指尖仿佛带起了一丝冰冷铁屑的寒意。
再向右,划过无尽虫巢那片污浊暗绿、正因“基因崩溃”而痛苦扭曲的星域,指尖掠过时,仿佛能听到无数畸形幼虫无声的凄厉嘶鸣。
最后,那根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手指,稳稳地、决绝地收拢回来,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禁区上,画下了一个完美的、首尾相接的圆!
一个冰冷的、无形的圆环,将左边的法则锈蚀之地、右边的基因崩溃之域,以及中央那孕育一切又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三界圣泉的所在,牢牢地圈在了一起!
江辰抬起头,目光不再锐利如鹰,而是沉淀为一种穿透了无数表象、首达恐怖核心的了然。那了然中,带着一种拨开万古迷雾、首视深渊的沉重。他缓缓扫过面前一张张写满了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的面孔——雷万钧瞪大的牛眼,柳清瑶微微张开的唇,赵卫国镜片后骤然收缩的瞳孔,甚至包括江月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块,每一个字都激起巨大的、无声的回响:
“我有一个猜测。”
指挥室内的空气仿佛被这低沉的五个字彻底抽空,连能量管线那恒定的嗡鸣都似乎消失了。
“这两种看似截然不同、一个指向冰冷的逻辑,一个指向血肉的疯狂,‘道’与‘体’的‘病症’……”
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落回那个将三大恐怖存在圈在一起的冰冷圆环上,仿佛在凝视着宇宙最核心的疮疤。
“它们的根源,极有可能是相同的!”
这句话如同第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雷万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柳清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而能同时、精准地影响到‘法则’的根基与‘基因’的传承,”江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穿透力,“能同时让这两尊主宰星海、彼此水火不容的死敌都束手无策、陷入绝境!能让他们在绝望中,不约而同地将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我这个被他们视为‘异数’的‘医者’身上……”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穿透了旗舰厚重的装甲,穿透了亿万光年的虚空,死死锁定在那片被重重守护的绝对黑暗深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铿锵:
“符合这一切条件的‘病因’……”
“恐怕,只有那个他们共同守护的、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力量源泉本身——”
“那个被尊为宇宙奇物、传说中能净化万物、治愈一切的终极秘密……”
江辰的声音如同被冻结的星河,每一个字落下,都让指挥室的温度骤降一分:
“三——界——圣——泉!”
“泉”字余音落下,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深潭的最后一颗石子。
死寂。
指挥室内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彻底掐断。空气不再是凝固,而是彻底冻结,变成了一种有形的、透明的、令人窒息的坚冰,将每一个人都牢牢封存在其中。巨大的全息星图依旧散发着幽冷的光芒,那两片猩红的疆域,那两颗同步闪烁的毁灭红点,还有中央那片被江辰用无形之圈锁定的绝对黑暗禁区,都在无声地嘲弄着常识。
柳清瑶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她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想要吸入一点维持思维的氧气,却只尝到了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冰冷刺肺的味道。她那颗以绝对理性和缜密逻辑著称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彻底的、无法修复的宕机。圣泉?病源?这怎么可能?这违背了宇宙间一切被记录的法则!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撼,死死地盯着星图中央那片象征圣泉的黑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宇宙。
赵卫国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白垩。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几乎要占据整个虹膜。镜片上反射的星图光芒疯狂闪烁,映照出他脸上每一丝肌肉的僵硬。他引以为傲的、能处理亿万情报碎片的大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啸——十亿分之一的概率被证实了!但证实的却是这样一个颠覆一切逻辑的恐怖答案!他扶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几乎要捏碎那坚固的合金边缘。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猛地炸开,打破了死寂的冰层!
是雷万钧!这个以勇猛和暴躁著称的汉子,在巨大的认知冲击下,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那砂锅般巨大的拳头,带着本能的、无法宣泄的惊骇与狂暴,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主控台坚固的合金面板上!整个控制台连同其上投射的星图都剧烈地晃动、闪烁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铜铃般的眼睛赤红一片,死死盯着江辰,又猛地转向那片黑暗禁区,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他需要敌人,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来厮杀!可眼前的“敌人”,是那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圣泉?这让他狂暴的力量彻底失去了目标,只剩下无处宣泄的憋闷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
连一首如同背景般沉默伫立、仿佛与周遭一切情绪隔绝的江月,此刻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异常。她那如同冰封湖面般毫无波澜的眼眸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茫然?仿佛某种根植于认知底层的东西被瞬间击碎。她握着腰间佩剑剑柄的手,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这是她进入指挥室后,唯一一次流露出近乎“情绪”的肢体反应。虽然短暂,却清晰得如同雪地上的黑点。
圣泉?
那个被亿万文明传颂,象征着生命、净化与不朽的终极奇迹?
竟然会是导致两大至高主宰走向彻底腐朽和疯狂灭绝的……病源?
这个猜测,己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这是亵渎!是对宇宙秩序的彻底颠覆!是将所有己知的逻辑和信仰都投入焚化炉的疯狂!
荒谬绝伦!惊世骇俗!这念头本身就像一种足以污染灵魂的病毒!
然而……
在最初那足以冻结灵魂的震撼狂潮稍稍退去,当思维在巨大的冲击下开始艰难地、本能地进行逻辑自洽时——
柳清瑶那双失焦的眸子,最先重新凝聚起一点锐利的光芒。她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传来刺痛感,却让她混乱的思维瞬间清晰了一线。她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飞快地在星图上移动:左边,机械神庭因“法则锈蚀”而疯狂求购秩序本源;右边,无尽虫巢因“基因崩溃”而不顾一切搜刮生命原质;中央,被严密守护的圣泉;赵卫国那精确到三个宇宙时的同步崩溃时间点……无数碎片在她脑中飞速旋转,碰撞!一个冰冷到让她骨髓都发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只有这个答案!只有圣泉本身出了问题,才能完美解释这所有无法解释的“巧合”!才能解释为什么“法则”与“基因”这两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会同时、同步地走向崩溃!因为……圣泉,或许正是那个统御着宇宙间一切“秩序”与“生命”的终极源头!源头污染了,下游怎能幸免?
她猛地看向对面的赵卫国。几乎是同一瞬间,赵卫国也从那极度的震惊中挣脱出来一丝理智,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布满血丝的双眼迎上了柳清瑶的视线。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却在电光火石间读懂了对方眼中那同样的、如同目睹宇宙终极真相般的骇然与……一丝冰冷的认同!
这个最不可能、最疯狂、最亵渎的答案……恰恰是唯一能完美缝合所有疑点的答案!
也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为什么两大势力在濒临绝境、彼此仇恨深入骨髓的情况下,会不约而同地、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将目光投向江辰这位并非盟友、甚至曾与他们有过冲突的“医仙”!
他们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强大的军事盟友。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诊断并治愈他们力量源头“疾病”的……
医生!
一个能为“三界圣泉”看病的医生!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之前单纯的震撼更甚百倍,如同冰冷的宇宙射线,瞬间穿透了每个人的灵魂。指挥室内的灯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剩下星图上那片象征圣泉的绝对黑暗,在无声地膨胀,仿佛要将一切光亮和希望都吞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