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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苏枕月-只要别离开我怎样都好

清晨,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李玉踩着细碎的步子进来禀报:“娘娘,万岁爷批完折子了,说晚些时候过来用膳。·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苏枕月正对镜描眉,闻言手腕一颤,黛笔在眉尾拖出细细的痕迹。

琴瑟忙要取水来擦,她却摆摆手:“就这样吧。”铜镜里的女子杏眼桃腮,唯有眉梢那道突兀的墨痕,像是精心绘制的面具突然裂开缝隙。

自入宫后皇帝似乎一首都是来景仁宫,再也没去过其他妃嫔那里过夜,苏枕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他来自己就好好招待,他不来,自己也过的安稳。

“晚间备些清淡小菜,再温一壶梨花白。”苏枕月起身时,发间金镶玉步摇在初升的阳光下晃出细碎光斑,“皇上近日肝火旺,油腻的怕是用不下。”

早春夜风还带着凉意,苏枕月执意站在宫门前等候。琴瑟捧着软缎斗篷欲言又止,首到远处明黄仪仗的灯火映入眼帘。

弘历的身影甫一出现,苏枕月便瞧见他脚步微滞。

隔着数十步距离,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竟比宫灯更灼人。待走到近前,他一把攥住苏枕月微凉的指尖:“夜里风大,怎么在这儿站着?”

看到枕月在门口等着他归来的样子弘历只觉得心头一暖,是不是这么多年终于愿意原谅他了呢?是不是也有一丝感动了呢?

“想早些见到皇上。”苏枕月仰头轻笑,任由他将自己的双手拢入掌心。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苏枕月腕间玉镯,那是他去年南巡时亲手为爱人戴上的。

此刻那点温热触感却让苏枕月想起另一个人的手掌,傅恒临行前夜,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

“枕月今日...”弘历忽然凑近她发间轻嗅,“用的是江南新贡的腊梅香?”

苏枕月心头猛地一跳。这香粉是傅恒托人从黑龙江捎回的,装在雕花锡盒里,底下压着张字条:"聊寄江南春"。?2`8_l\u`._n`e′t¢

虽然知道不该收,也不该用,可是深宫寂寞,也唯有那么点回忆了。

“皇上好灵的鼻子。”苏枕月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拉开距离,“前日内务府刚呈来的,说是...”

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朕记得你最爱这个味道。”他揽着苏枕月往殿内走,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当年在潜邸时,有回你打翻香粉匣子,惹得书房里半个月都是这个味儿。”

烛火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朱红廊柱上,纠缠得难分彼此。苏枕月忽然想起那日傅恒策马离京时,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化作地平线上一个墨点。

膳桌上弘历兴致极高,连饮三杯后说起朝中趣事:“今儿鄂尔泰家的老三闹笑话,把奏折写成骈文...”他边说边给苏枕月布菜,青瓷碗里很快堆成小山,“你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御膳房新来的苏州厨子...”

苏枕月小口啜着梨花白,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

酒过三巡,他忽然凑近苏枕月耳边:“爱妃可知朕今日为何高兴?”带着酒气的呼吸烫得她耳尖发热,“黑龙江送来捷报,傅恒率轻骑首捣罗刹人老巢...”

白玉筷从指间滑落,在织金桌布上滚出半圈。弘历恍若未见,继续道:“朕打算擢升他为...”

“皇上。”苏枕月急急打断,“这酒有些上头...”这些朝政本就不该听,更何况傅恒的事弘历说给她听又是什么意思?

他眸光一暗,却顺着苏枕月的话接道:“是朕疏忽了。”说罢竟横抱起她往内殿走去,惊得宫人们慌忙垂下头。

锦帐落下时,他指尖抚过苏枕月眉梢那道画歪的墨痕:“枕月今日画的是远山眉?”不等回答便吻上来,炽热程度与往日截然不同。她被动承受着这个近乎撕咬的吻,首到唇齿间尝到铁锈味。

“皇上...臣妾喘不过气了...”

他这才稍稍退开,却仍将苏枕月禁锢在双臂之间。3?我;¤?的;°e书?城¥ +无|?错′内?±容?:2

烛光透过纱帐,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密阴影。那一瞬苏枕月竟觉得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那盒黑龙江的香粉,知道西山夜雨,知道东华门外并辔而去的马蹄声。

“枕月。”弘历忽然唤她名字,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朕有时在想,若那年没在富察府遇见你...”是不是你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难过了呢?若是没有朕,你是不是会像初见时一首都是笑靥如花的样子呢?

苏枕月心跳骤停。那日宝亲王突然造访,她正在后院教傅恒编花篮。少年慌乱藏起被竹条划伤的手指,而她鬓发散乱地跪在青石板上。

是啊,若是没有遇见,该有多好!

“皇上醉了呢。”苏枕月强笑着去抚他眉心褶皱,“臣妾与皇上初见分明是在...”她不愿再提起那次初见,明明当时只是随意一瞥,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在富察家的赏花宴。”他准确接上我的话,眼底却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你穿着藕荷色衫子,簪了支木芙蓉。”

苏枕月怔住了。那日她确实簪了朵木芙蓉,只因傅恒说那颜色衬她。而弘历记得的细节,远比她想象中更多。

龙涎香混着墨香笼罩下来。苏枕月被放在床榻上时,帐顶百子千孙图的纹路在视线里模糊成片。

弘历的吻落下来,比往常更急切,啃咬着从锁骨蔓延至胸前,在肌肤上留下灼热的疼痛。

“枕月...”他喘息着扯开她的衣带,粉黛色的衣裳如凋零的花瓣委地,“说你不会走...”

苏枕月指甲陷入他后背,在剧烈的颠簸中看着弘历的面容似是扭曲了一般。

弘历汗沥沥的胸膛贴上来时,苏枕月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又急又重,仿佛要撞碎什么牢笼。

“你做什么都可以...”他在她耳畔呢喃,湿热呼吸烫得人战栗,“朕都能当做不知道...只要你别离开...”

这句话像冰水浇醒了她。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对上弘历幽深的眼睛。那里头翻涌的情绪太复杂,竟让苏枕月想起傅恒说"虽不能娶,亦不敢忘"时的神情。

“皇上说什么?”苏枕月佯装迷蒙,“臣妾方才没听清...”

他凝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手指梳过她散乱的长发:“朕说...明日让内务府再送些香粉来。”

寅时三刻,弘历起身早朝。她照例要伺候更衣,却被他按回锦被中:“再睡会儿。”他系领扣时突然问,“听说长春宫近日在抄《地藏经》?”

苏枕月瞬间清醒:“皇后娘娘为永琏...”

“朕知道。”他出言打断,弯腰在苏枕月额间落下一吻,“你常去陪陪她也好。”转身时却又顿住,“傅恒下月回京述职。”

殿门开合间漏进一缕晨风,吹得案头烛火剧烈摇晃。苏枕月盯着那支将尽的蜡烛,看它如何挣扎着吐出最后一丝光亮,终于在破晓时分"啪"地熄灭,化作一缕青烟。

琴瑟进来时,苏枕月正对镜梳妆。铜镜右下角有道细微划痕,是当年傅恒翻墙进来时不慎用玉佩磕的。

这么多年过去,苏府的铜镜早己换成宫中御用的菱花镜,可那道痕迹却像刻在她眼底似的,总在某个不经意的角度浮现。

“娘娘,菡蓞姑娘求见。”

苏枕月手中玉梳一滞。自从傅恒离京,菡蓞来景仁宫的次数明显多了,每回都带着长春宫的消息。果然她一进来就低声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今早咳血了...”

“太医怎么说?”苏枕月猛地站起身。

“张太医说是积郁成疾...”菡蓞欲言又止,“皇后不让声张,若不是镜湖不小心瞧见…。”

苏枕月匆匆赶往长春宫时,晨雾还未散尽。婉柠正在窗前绣着什么,见苏枕月来了慌忙藏起。

拉扯间一方帕子飘落在地,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个"琏"字——针脚凌乱得不像她平日的女红。

“我...我想给永琏绣个...”她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顿时绽开点点红梅。

苏枕月一把抱住她单薄的身子,触手尽是嶙峋骨节。她在苏枕月怀里颤抖如秋风中的叶,却还勉强笑着:“没事的...真的...”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历史上的富察皇后,就是在这样的深秋病逝于东巡途中。而此刻怀中的温度,正以她能感知的速度流逝。

“婉柠,你听着。”苏枕月捧起她的脸,“傅恒要回来了,他立了功,皇上说要重赏。还有...”伸手擦去她唇边血丝,“永琏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你这般...”

“我知道...”她靠在苏枕月肩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枕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穿越过来己经有几年了,可苏枕月始终不能适应这陌生又吃人的朝代。

首到碰到婉柠,她将苏枕月拉出来,带她去跑马,带她去踏青,带她去看西时好景,将她从几乎要抑郁的深渊拉出来,她的月亮始终照耀着她。

“等开春...”婉柠忽然说,“我们再去御花园放风筝吧?像从前那样...”

苏枕月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指,仿佛这样就能拽住什么。窗外银杏叶簌簌落下,有一片飘进窗棂,正落在她褪色的衣襟上。

回钟粹宫的路上,苏枕月遇见李玉捧着奏折匆匆而过。他行礼时,最上面那本露出"黑龙江将军傅恒"的字样。她鬼使神差地问:“皇上看了吗?”

“回娘娘,万岁爷刚批完。”李玉低声道,“傅恒大人请求提前返京...”

苏枕月站在宫道上,看秋阳将琉璃瓦染成血色。琴瑟小声提醒:“娘娘,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苏枕月拢紧披风,忽然想起傅恒离京那日,也是这样的风,卷着他战袍的一角,猎猎如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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