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枭站在天驱学院演武场角落,晨光刺破铅灰色的云层,将冰冷的铁灰色地面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斑块。/l!k′y^u/e·d`u¨.^c~o?m+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腥与金属摩擦的焦糊味,混合着远处食堂飘来的、对厉鬼而言如同劣质油漆般的食物油腻气息。
他默默运转着“莽牛劲”的粗浅法门,筋骨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噼啪”闷响,如同湿柴在火中爆裂。
学员劲装紧绷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而蕴藏爆发力的线条。
不远处,体修导师雷罡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立在演武场中央,声如洪钟: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莽牛劲,练的是个‘莽’字!气血要莽,筋骨要莽,意志更要莽!软趴趴的,连娘们都不如!”
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场中挥汗如雨的学生,目光锐利如刀,最后在韩枭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韩枭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
他面无表情,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每一次冲拳、踢腿都带起沉闷的破风声,力量感十足。
却又恰到好处地控制在那条“莽牛劲巅峰”的极限边缘——一个崭露头角、潜力不错,但绝不至于惊世骇俗的新生该有的水平。
完美得不留一丝破绽。
他体内,属于厉鬼的冰冷鬼气在经脉血肉间如暗流般奔涌。
这具由最精纯天地鬼气构筑的躯体,早己在无数次生死磨砺中淬炼得远超所谓的“莽牛劲巅峰”。*卡,卡-暁!税,徃_ ,唔/错?内¢容`
雷罡眼中值得大夸特夸的“力道沉凝”,在他感受中,不过是孩童挥舞木棒般轻松。
真正的力量,是能撞碎猎鬼者冰墙的蛮横,是在鬼王脚下挣扎求生的本能。
眼前这些体修的训练,在他眼中,近乎试卷上的第一道题。
然而,这“第一道题”却是他融入天驱学院,寻找“至道长生”线索的必经之路。
他压下心头的漠然,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汗水”顺着苍白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瞬间蒸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墨色烟气,又迅速消散在嘈杂的空气里。
烦恼如同爬虫,啃噬着他的冷静。
其一,是体魄与术法的天堑。
鬼躯修炼体道,得天独厚,血肉筋骨的强韧远超凡俗,每一次看似艰难的锤炼,实则都在鬼气的滋养下飞速夯实根基。
可术法之路……
韩枭的意念沉入体内。
在接近厉鬼之心的位置,一缕微弱、驯服却顽固地盘踞着的灰色异气,如同蛰伏的毒蛇。
它安静,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它的存在,提醒着那非人的代价。
厉鬼之躯,为天地异气所厌弃,这是铁律。
他能强行吞噬、驯服一缕异气,己是逆天而行。更深的绝望在于——没有“气池”。
人类术士引气入体,需在丹田开辟储存异气的根基,如同修建水库。`1.5\1′x_s.w\.,c,o~m?
而他,鬼躯本身就是最大的异端,异气只能如无根浮萍般盘踞在鬼血浸润的力量边缘,无法开辟真正的容身之所。
没有气池,意味着异气总量被死死锁死在这微弱的程度,精神力更是如同死水,每一次尝试驱使它,都伴随着针扎灵魂的剧痛和天旋地转的眩晕。
境界提升?
鬼躯的境界提升依赖鬼气的积累与质变,与异气修为风马牛不相及。
他就像一个守着宝山却饿死的乞丐,身负操控异气的可能,却被死死困在术法道路的起点,连入门都遥不可及。
其二,则是那晚江风中的低语,如同冰冷的诅咒缠绕在记忆深处。
“下次见面……”
白发赤瞳的少女依偎在他肩头,冰冷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玩味。
“我要礼物。”
她的声音轻柔,却比那江风更刺骨。
韩枭的拳头在无人注意的角度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礼物?
给一个喜怒无常、实力深不可测的鬼王?
这无异于刀尖舔血。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后半句的潜台词——她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
什么时候?
什么地点?
以何种方式?
以什么样的身份……
未知如同悬顶的利刃,随时可能斩落。
这份如影随形的恐怖压迫,比雷罡那审视的目光沉重百倍。
就在他心神微澜的刹那,雷罡腰间一枚青玉令牌骤然亮起急促的赤芒,嗡嗡震动。
雷罡浓眉一拧,粗声骂了句什么,显然接到了紧急传讯。
“所有人,继续练!动作给老子标准点!回来检查!”
他吼了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最后竟落在韩枭和一个大胖子的身上,带着一丝托付的意味。
“韩枭,陈博,看着点场子!谁敢偷懒,记下名字!”
说罢,那魁梧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化作一道狂风卷出演武场。
演武场的气氛在雷罡离开后微妙地松弛了一瞬,随即又被另一种无形的紧张取代。
韩枭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着枯燥的冲拳练习。
雷罡的托付?
他心中冷笑。
这不过是雷罡急于离开时抓的壮丁,或许还带着点对他们这类人“沉稳”的认可。
他更在意的是那几道悄然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
几个穿着高年级深黑色劲装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人群边缘聚拢过来。
为首的是个身材壮硕如熊罴的学员,满脸横肉,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探究。
他身后跟着三人,气息稍弱,但同样精悍,都是莽牛劲巅峰的修为,只是根基虚浮,眼神飘忽,显然在各自班级也是垫底的存在。
“哟,这不是韩枭吗?”
熊罴般的高年级生咧嘴一笑,声音洪亮,刻意盖过了演武场的嘈杂,引得不少人侧目。
“听说洛天心对你青眼有加,特意招揽?啧啧,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开开眼,看看能让洛家破例的新人,有几斤几两?”
他身后的一个马脸青年立刻帮腔,阴阳怪气:“就是就是,雷老虎都让你‘看着点场子’了,想必本事不小!”
“师兄们手痒,想跟你‘切磋’一下,指点指点新人,没问题吧?”
他特意加重了“指点”二字。
周围练习的同级生纷纷停下动作,目光复杂地汇聚过来。
有好奇,有同情,更多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洛天心的名头太大,她看好的人,本就容易成为焦点,也容易成为靶子。
韩枭缓缓收住拳势,转过身。
他身形挺拔,在几个壮硕的高年级面前显得有些单薄,但那份沉静的气度却如礁石般岿然。
他抬起眼,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淡淡扫过眼前西人:
“有事?”
没有畏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这反应让为首的学员吴刚眉头一皱,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小子,很狂啊?”
吴刚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韩枭肩膀拍来。
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劲力,若拍实了,足以让普通莽牛劲学员气血翻腾,当众出丑。
“学长跟你‘亲热亲热’!”
就在那手掌即将触及肩头的刹那,韩枭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