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卖就不卖嘛。?白`马.书.院^ `已\发!布`嶵_欣`蟑-劫!”她走过来,低头看了眼那把琴,“又不是非得用什么高尚理由去告别它。”
我说大概吧,低头把琴盒扣好了。
我把它又擦了一遍,放回储物间最靠里面的位置。
我不舍得它被这样对侍,它会有一个新主人,但不会是那样一个人。
算了,抱着私心再留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我那时想,等回国送给张飞戈好了,那老小子应该喜欢。
那天的天气不好,天空是不敞亮的灰色,昏暗没有光,屋檐滴下雨来,飞机都会延误晚点。鸟都不愿意出门,想来是不宜不出行,也不宜送走我的旧琴。
第34章 啪嗒
风很大,打开阳台窗子,穿堂而过。
我向学校请假休学了一学期,因为真正字面上的无能为力,我需要回国去配假肢。′i·7^b-o_o^k/.*c.o\m′
弹不了琴,布不了景,干不了活。
我连捉握个矿泉水瓶都勉强,更别说布控灯光相机了,只得作罢。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习惯,但现实一次次敲打着我残缺的手。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连这些都搞不定,所以事事亲力亲为,但幻肢痛又常常提醒我,我永远失去了一只完好的手,余下的那三根可笑的手指只能像娃娃机一样抓取东西。
人有所不能,就是残疾。
不过幸运的是上天还给我留了一个手掌,机械假肢比较好配。在腕连接一个关节,用金属连通我的手骨。不是什么高科技,不用充电,设计朴素,但可靠,用力和角度的调节完全依靠我的残存肌肉力量控制,适配后理论上与常人无异。
后来我身边的朋友常常调侃我这是□□苦难,机械飞升了。
休学确实麻烦,不过好在我之前就多修了很多的学分。?顽*夲¨榊\栈? ¨首^发+
周汀自从我断手后,感觉更忙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闲下来的错觉。我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停下来,突然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注意那些曾经不曾在意的细节,比如她晚回复的消息,又或是她在电话那头匆忙挂断时的语气。
也可能是我的问题,身体的残缺让我开始敏感,开始揣测,甚至开始有些不安,害怕我的爱人像手指一样离我而去。
我知道我其实一直在害怕,我不敢告诉她,也不敢对自己说太多。
休学后无所事事,我喜欢坐在阳台上看月亮,阳台的光很昏暗,灯炮光秃秃地吊在屋顶中央,我喜暗,从前我总坐在这里看地下的影子,从而挤压我的灵感。而现在,我会把手揣进兜里,假装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影子。
我在美国读的高中,应要求,用了第二门外语选修了我的第三门。
西班牙语当中,小狗的脚叫"啪嗒"。
那是一种轻快的音节,像是脚底肉垫和指甲轻轻拍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听到了一声"啪嗒",但是却来了两只小狗。我坐在地上的懒人沙发,深陷于此,两条小狗也把鼻吻探到了我的脑后,陷了进去,他们的鼻子和我的后脖颈都是湿漉漉的。
我轻轻偏了偏头,想躲,却懒得动弹。它们的湿吻像脚步啪嗒声,来得突然,去得匆忙,我抬手想摸它们的头,它们却早已撒开欢儿,绕着沙发蹦跳。它们跳来跳去,尾巴扫在沙发上,轻快如旧日的弹琴时要用的打点计时器。
紧接着,我听到了第二声"啪嗒",这一次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周汀回来了,我索性没回头。
她走到我身后,没出声,忽然伸手环住了我的肩膀,整个人从背后俯下来,抱得很紧。她的手臂紧贴着我的胸口,用脸颊贴上我的脸颊,喷出的湿热气息让我的镜片蒙上了雾。
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她的手指上还沾染着酒精的气味。
跟我在一起后她从未在外面喝过酒,我没有见过,也很难见到醉酒的周汀。
醉酒后的周汀是咸涩的,像是未成熟的生石榴籽。
然后我听到了第三声"啪嗒",不属于轻快的节奏,是周汀眼泪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让我心痛。
这是我和周汀在一起后,第三次见到周汀落泪。
我回头去看周汀了,倦态昭然若揭,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跪在我面前,掏出了戒指,在泪光和眩光下,戒指也是亮晶晶的。
周汀低头看着那枚戒指,轻轻笑了一下,但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掉。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却温柔得让我奔溃。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承受很多痛苦和创伤时,反而常常显得平静,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发现我残疾后,甚至笑了出来。本来在任何时候我都觉得我是铜墙铁壁建造的碉堡,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