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一个人坐这儿了,把那把硬币再次掏出来看,她再次想:
所以当时,给那只晕过去的熊喂药喂水,接到同事的救场电话之后,她拿走她手边掉下来的硬币时,在想什么?
当你还我了?
就这样结束了?
还是……
如果再能遇见……
你在哪个学校呢?
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那么现在呢?
真的又遇见了,她也确实还了——
连着第一次在药店欠的那几毛钱和昨天下午的药钱,以及贩卖机吞进去的那些,甚至还多出来不少……
那么现在是谁欠谁?
还算的清么?
硬币被她装在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在灯下熠熠生辉。!白\马!书.院* ~勉_沸¢悦¨黩¢
她托着腮,把它们拎起来在半空中,细细看着,看了一会儿,屈起手指轻轻一弹,那光芒便散漫开来泠泠而动……
清亮的、冷硬的,几如一袋月光。!x!i?a/n-y.u′k~s¢w¢.¢c!o~m′
“那个谁?去二楼问问,梅字号还有瓶巴罗洛上不上。”
陈运答应了一声要去,又被叫住:
“新来的先把后厨垃圾倒一下。”
陈运只好转头往后厨走,走了几步,领班喊住她:
“小陈是吧?时结的?你把大厅36号那边的地收拾一下,再把那边的电视打开,会开吗?”
陈运说不会。
领班姐姐一皱眉,冲对讲机一顿说,说完看看她:
“那没事,你倒垃圾去吧。”
挺大的三桶,倒之前还要分类,陈运分了两袋跑回去拿袋子,领班叫住她:
“你是按时结算几点到几点?”
“七点到十点?”
陈运戴着口罩说“对”。
她一挥手:
“倒完换衣服就走吧,正好十点。”
倒最后一桶骨头什么的时候,江月来了。
陈运隔着半条巷子喊她:
“你别进来了,地上全是脏水。′三¨叶′屋? -追_蕞+欣′章?截_”
江月就“嗯嗯”地答应,答应完了还是照样过来:
“桶刷不刷?”
陈运想踹死她:
“出去!我都快弄完了。”
江月见她眉毛都压下来了只好往旁边退了退:
“我穿的厂里的工服,没事。”
“你没手套。”
江月无奈得很:
“那你给我拿一副不就行了?”
“我不想脱手套。”陈运叹了口气,“都说了你别来,又来看。”
江月就站那儿笑,也不吭声。
陈运屏着呼吸快速把桶刷完拿进去,再出来时她把一块儿用塑料袋包着的硫磺皂递了过来:
“再洗洗吧。”
“没事,我闻一下就行。”
两人踩着蜿蜒流淌的垃圾水慢慢往巷外走,苍蝇一团团乱撞,两边的墙又高又暗,墙面上腻子多得起皱泛涟漪。
走出去,江月才敢跟她说话:
“吃什么?在外头吃吧?”
陈运把硫磺皂放在胸口前慢慢呼吸了几下,感觉额头跟后脑微微放松下来,摁着鼻子附近的穴位:
“随便吃点,我晚上还有个小夜班。”
“在哪儿?”江月问她,“你最近怎么样啊,怎么又换工作……不是,你怎么又找个夜班的活儿,之前那大夫不是说了别熬夜吗?”
“就那样,换工作找工作再换工作,没熬夜。”陈运推推她肩膀,叫她歪脖子,“这儿怎么回事?又叫人给捶了?”
“没有!”江月捂着脖子,看她的眼神像看土老帽:“这是刮痧刮的,懂不懂啊你。”
“不懂。”陈运笑了一下,“我就怕你又被什么人骗了吵架吵不过挨揍呢。”
江月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陈运见好就收:“走吧,吃饭去,你想吃什么?”
“你这才一个月又换几个工作了?”
“三个,最后一个刚丢。”她问了,陈运就答,答完一抬眼,“怎么了?”
怎么了?
咱俩缺钱都快缺成心魔了!
江月看她像看自家养的不成器的土狗大黄:“上次是为了人家欺负聋哑……”
“听障人群。”陈运纠正道,“谢谢。”
“听障人群。”江月点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陈运说:“为了我的身体健康。”
俩人面对面站着对峙半晌,陈运一挑眉毛:
“行了吧。吃什么?”
江月却没动,目光落点定在她身后。
陈运转头看,一个跟她俩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戴着耳机,牵着一个小孩儿,很耐心地在给这小孩儿擦脸。
“走吧。”
陈运又说了一遍,她还是没动。
陈运也不催,抬头看了眼天——
天色不错,墨蓝色的,上头嵌着轮大月亮。
等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她轻轻开口说:
“像我姐姐。”
陈运没回答。
挺多年了,从她们在院里认识的时候江月就这样,逮着所有十七八的姑娘叫姐姐,照顾她们的志愿者被这么一叫,步子都迈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