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衣角上那点微弱的力道消失,顾云篱恍神,林慕禾的那只手已经脱力,搭在了床沿边。?我_得*书^城! ·哽,芯`嶵¨全′
高烧不止,她还能仍然保持这一点清醒,当真能忍得下这病痛。
顾云篱忽觉喉间干涩发紧,她眨了眨眼,收回了试探温度的手,转身吩咐小叶:“别哭了,去打一盆热水来,取一壶烈酒,为你家娘子擦身子降温。”
小叶慌忙起身,擦干了眼泪就出去准备。
清霜也将针包取了出来,将室内烛火的烛心拨的更高了些,她借着烛火看了一眼榻上虚弱的林慕禾,脸上也浮上了不忍。
与顾云篱一样,她也认为到底是当今朝廷命官之女,父亲是食邑万石的中书省宰执,理当吃穿不愁,过着比寻常百姓逍遥滋润不知几倍的生活才是。
可现实却颠倒了过来,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沦落到在一间瓦片脱落,墙皮掉漆的破旧宅院里生活,就连病了都不能找大夫。¨6+1~墈¨书·蛧* .庚¢新/嶵.全/
指尖搭在她的手腕间,顾云篱微微合眼,仔细*感知林慕禾跳动得极为快速的脉搏。
就连她手腕间,都是一片滚烫。
脉搏连接着心脉,手指下跳动得厉害,格外急促,以林慕禾如今虚弱的状态,心脉根本承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快速搏动,更难怪她会这么虚弱。
“清霜,洗针。”收回手指,顾云篱提起被角,将她的胳膊重新塞回了被褥。
林慕禾气息微弱,缠着白布的脑袋有些不安分地扭动,手更是在空气中无力地抓取着。
从针包里取出一枚针,顾云篱摁住她乱动的手,嘱咐道:“不要乱动,我来给你施针。”
话音一落,她果然安静了下来。
看着她枯瘦的手腕,顾云篱心底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又接道:“会有些疼,你要忍着。/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
封住几处穴位,才能够保证这高烧不会将她烧傻,可与之而来的代价,便是这个过程极为痛苦。
可出乎顾云篱的意料,一共十六针下去,这个病弱的女子却愣是一声没吭,死死地忍了下来,整个过程,只能听得见她忍着剧痛发出来的轻轻的嘤咛声,即使大汗淋漓,咬的原本干裂的嘴唇都破裂出血,也没有听见她说一句受不了。
她搭上了可以活命的这条船,薅住了顾云篱这株救命稻草,便不遗余力地想要活下来,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
看着瘦弱单薄的女子,竟然会如苇草一般坚韧。
顾云篱扎完最后一针,竟然也轻轻舒了口气。
再一看林慕禾,已经疼晕了过去。
小叶连忙上前,焦急地回头问顾云篱:“顾神医,怎么办……”
“不用急,”顾云篱摆手,取了笔出来,写了方子递给了清霜,“你和清霜回去抓药,天亮之前务必回来。”
往后的话,她顿了顿,没忍心在说出来。
“眼下只是为你家娘子退烧,症结还未找到,我还要再看看。”顾云篱一口气说完,举起手边杯盏一饮而尽。
入口,是隔了夜凉的让人哆嗦的冷水,一瞬间将顾云篱的清醒又唤回了几分。
两人闻言,立刻便抄起雨伞奔了出去,夜雨依旧,稀稀拉拉不成曲调,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屋子里却冷的让人有些发颤。
顾云篱眼神暗了暗,重新归至榻前。
林慕禾仍在昏迷,扎在穴位上的银针更衬得她孱弱无力,思索片刻,顾云篱伸出手,犹疑着将缠在林慕禾眼上的五指宽的白纱一圈一圈褪了下来。
那白纱之后,伤痕累累的眼暴露无遗。
那本该是一双恬淡温雅的眼,单是从那鸦羽般的长睫毛便可以看出,若她双眼是完好的模样该是如何昳丽,只是此刻,她眼皮上横亘着长长短短的褐色伤痕、印记,眼下乌青,整张脸透着极不健康的病色,与“昳丽”全然无关。
旋即,手指抚上那些印记、伤痕,细细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起伏。
紧接着,她拿起一根银针,在她眼皮上小心翼翼得挑破了一点,取出一滴血来,随后,滴入碗中。
暗红色血顺着透明的液体沉入碗底,聚成一点,只在边缘微微散开一点血丝。
顾云篱神色黯了下来,长睫毛掩盖住眸底的浮沉,思绪瞬间纠缠起来。
她细细摩挲着手里的银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举起一阵抬到眼前,对着烛火细细观察。
银色针体之上,血液留下的那出,不知何时凝固着暗褐色的印记。
烛火被门缝里泄进来的风吹的摇曳不定,暗色的阴影便在顾云篱脸上时隐时现,她神色莫名,盯着手中的银针,复而,又转向了榻上昏迷的女子。
烛台上堆下一滩烛泪,临近破晓,院中终于传来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