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还是没听见动静?”
她问守夜的老长工,嗓子有些哑,似是还残留着昨夜蛇毒留下的酥麻感。·x`i¨a?o*s¨h,u.o¢y+e¢.~c-o-www.
“没。”长工搓了搓粗糙的掌心,眼珠子往一旁斜了斜,似乎怕说错什么。
殷千寻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几匹僵硬的马尸上,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蹙——转世为蛇之后,她对动物的死总是比常人更敏锐——心脏倏地一缩,竟像自己的鳞片被剥了几片似的,凉飕飕地发疼。
仲堇这会儿脑筋还晕着,毒劲没散透。她猛地从马尸前站起来,眼前骤然一黑,身形晃了晃,眼看就要栽进草料堆。殷千寻手臂一伸,稳稳托住了她。
可仲堇急着去查验下一具尸体,下意识挣开了她的手,步子迈得快。
殷千寻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发凉。
她突然自嘲般冷笑一声,两步追上去,声音压得低,却带了点蛇信子似的锐利:“仲医生,这是怨我昨晚搅了正事么?”
仲堇忽地顿住脚,回头时脸色还苍白,却有些懵:“…只是有点急…我没那个意思。?齐^盛,晓?说~蛧\ *毋*错_内¨容_”
说完,她才发现殷千寻眼眶竟微微泛红,像被风吹疼了似的。
心里一软,赶紧伸手握住她的腕子,拇指在她脉搏上安抚性地蹭了蹭。
怎么可能怪她?昨夜的荒唐虽耽误了正事,可说到底,也是她自个儿没顶住——况且,这谁顶得住……
再况且,真正该怪的,是那个鬼魅般出没于无形的下咒者,不是吗?
两人正僵持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燕云襄来了。
她站在马棚旁,眼神发直地盯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死马,耳边嗡嗡作响。
好了,娘亲的死罪怕是免不了了。好极了,燕家上下,恐怕也逃不过一个满门抄斩。
她的心像是被浸在了冷水里,冻得发慌,目光茫然地扫过马厩……
两个帐篷孤零零支在那儿——昨晚她坚持让人放了两顶帐篷在这儿,可眼下,一顶帐帘子大喇喇掀开着,里头被褥凌乱,另一顶却齐整得像是从未有人碰过。\d¨a?s_h,e+n^k?s′.*c^o_m+
简直是好上加好。
她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仲堇身上,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这就是仲医生熬了一夜的成效?”
“现在再扯这些有什么用?”殷千寻状似漫不经心迈了一步,站在了仲堇前面,嗓音清凌凌的。她抱起双臂道,“说起来,你们燕家马场的祸事,到底是哪个捅到朝廷耳朵里的?”
“朝廷派来的督查官。”燕云襄下意识回了句。
千寻眸光一敛:“那还不快去把人扣了?消息封死,至少能拖个一两天。”
燕云襄一怔,抬眼看她。
晨光里,殷千寻面容的轮廓镀了层淡粉色,眉目如画,却透着冷肃的锐气。
燕云襄从未见过这样的殷千寻,镇定、果决,如盘踞在暗处的危险的蛇,吐信时又偏偏带着摄人心魂的魄力。
心尖像是被什么轻挠了一下,燕云本能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对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再回头时,眼神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而嗓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千寻姐姐……黄金千两,够不够?”
闻此,殷千寻的眼尾微微挑起锐意:“你是说,那个法子?”
“似乎只能如此了。”燕云襄神色黯淡道。
眼下确实已被逼到墙角,除了铤而走险,再无他法。
殷千寻的长睫扇动着,袖中的手指轻轻捻动,盘算,而后她轻嗤一声:“好,我回去摇人。”
仲堇倚在马棚的木栏旁,听着两人又在密谋那个不靠谱的馊点子,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道:
“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朝廷那边,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的确急不到你头上,”燕云襄惨笑一声,“你可知道宫里那位公主的做派?”
“公主?”
闻此,仲堇的眼前蓦地闪过了幻空山那群古里古怪的宦官模样,一个猜测浮上心头:“你指的,莫不是…厉宁公主?”
“没错。”燕云襄狐疑地打量着她,“你也有所耳闻?”
“嗯…我为她瞧过病,那时她不过七八岁,与如今的传闻,完全是两模两样……”
“呀。”
殷千寻阴阳怪气截断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我竟不知仲医生还有这般了不得的旧识?”
仲堇无奈地看了眼殷千寻:“不过寻常问诊。”忽而她话锋一转,眼底泛起笑意,“你忘了?当年我被小公主多留了几日,某人可是一路追了过去……”
殷千寻眯着眼睛慢慢回忆,终于,记了起来,嘴边轻哼一声,立时反唇相讥道:
“可不?某人留得可久,我险些以为她被哪个公主瞧上了,飞上枝头变驸马……”